果腹之后,一个能够遮风挡雪的庇护所,就成了蔚然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入驻丘谷寨这样的“完美选择”已经被蔚然自动屏蔽,寒冬腊月,荒郊野外,哪里才是蔚然的归宿呢?
如果此时是盛夏时节,以蔚然此时孱弱的体质,估计他真的无计可施了;只能说天无绝人之路,恰好在酷寒时节苏醒,上帝给濒临绝境的蔚然打开了一扇窗户。
而此时的蔚然,在丘陵地带蜿蜒,经历了九曲十八弯,终于来到了上帝为他打开的“窗”。
这是一条葫芦形的甬道,两侧是陡峭奇绝的崖壁,中间有开阔的空间,将甬道两断首尾相连。中间的开阔地带只有一株巨型的参天大树,巨树的最顶端甚至超越了两侧崖壁的高度,能够充分接受阳光的洗礼,此时一副光秃秃萎靡的样子,被白雪覆盖,但这是零下二十度的寒冬,于是这一切看起来很普通,没有什么玄奇怪异。
如果时光回溯,至暖春、至盛夏,那时你才会发现这里的与众不同。
盛夏的参天巨树,仍然是这般光秃秃的样子,因为它已经死了……巨树的身上,会缠满一种长满密刺的藤蔓,两侧的崖壁也是如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植株能够在这里存活,也再无其他任何动物在这里栖息。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这种密刺遍布的藤蔓的存在,这种藤蔓有个名称:锁魂藤。
顾名思义,锁魂藤所过之处,众生枯寂,寸草不生。
锁魂藤的藤蔓枝条会缠绕禁锢一切胆敢靠近它的动植物生命体,那些密刺会刺破表皮,将生命的能量完全榨取,它只是一种相当于二十八倍体质的变异植物,但是由于群聚丛生的效应,一旦铺天盖地的藤蔓席卷而来,那么任何四十倍体质之下的生物都无法逃脱升天!
那颗参天巨树原本葱茏茂盛,地下还有一个隐蔽的树洞,曾经是一只强大血魔兽的巢穴,两侧的崖壁生长着很多喜阴的草本植物,春天到来的时候,百花齐放,别有一番繁华景象。
但自从锁魂藤在这条葫芦形甬道落地生根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草本植物灭绝了,巨树死了,那只血魔兽也沦为了锁魂藤的养料,这里就成为了幽森阴暗的枯寂之地。二十倍体质以上的凶兽,都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它们宁可绕路,多走十倍的距离,也不会选择这条可怖的甬道……
哪怕是冬季,哪怕锁魂藤已经枯萎休眠,这里仍然是凶兽们心目中的绝地,不敢靠近分毫……
严寒腊月,有树洞的参天巨树,没有兽类胆敢接近,锁魂藤也枯萎休眠,这一系列的信息综合在一起,难道不是上天给予蔚然的恩赐吗?
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完美。
经历了上百里小心翼翼的缓速奔袭,又经历了蜿蜒的九曲十八弯,时间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寒冬腊月的天色日短夜长,已经趋于昏暗,蔚然在一整天的风波后早已身心俱疲,行至树洞里,做了一些简单的清理,尽管还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但蔚然着实没有心情再去处理,就这样背靠着墙,颓唐地坐在了沉默的黑暗里……
…………
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天水寨,寨主劝说无果,李容玉依旧屹立在风雪里,还在倔强地等待着。寨主气愤李容玉的余情未了,转身拂袖而去。
城门守卫,退役的急性子老兵李向阳也上前劝说,但毫无疑问,仍旧没有任何结果。
最后老兵王远出马,他老神在在,看着茫然远望的李容玉问道:“你在等什么?”
李容玉如若未闻,沉默得像块石头,这一点并没有出乎王远的意料。
“如果他回来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有可能回到从前吗?如果他回来了,真的会比现在更好吗?如果他回来了……我是说,你真的希望他回来吗?”
李容玉并不是真的听不到,听到这里,她柔弱的肩,开始轻颤;倔强的容颜,转为哀怨;遥望盼君归的双眸,更是飘摇涣散……
看来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王远趁胜追击。继续发力:“所以我再问一遍,你在等什么?”
明明是跟先前完全相同的一句话,在此时此刻,化作最后凌厉的一击,彻底击破了李容玉内心铸就的纯美防线。
“是啊……我在等什么呢?”
“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认识六年了吧,勉强算是青梅竹马。灾变降临,他救了我,而且不止一次,他是我的白马王子,这一点,我从未怀疑,即使是到现在为止……”
“我以为接下来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像童话里,真的很美很美……”
“可他的沉睡让我们回到了现实,他曾为我遮风挡雨,我恨我自己,我并没有同样的能力,在他落寞时,无法为他排忧解难……他是我的白马王子,可我,好像并不是他的白雪公主……”
“呵……现在看来,抛开那令人迷醉的爱情本身,我们两人之间,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共同点……”
“曾经彼此情牵,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我们汇聚在同一个交点,可接下来无论如何走向,我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是啊……我在等什么呢?蔚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所以你逃了……我真的好笨啊,现在才知道答案……”
“可是蔚然,我爱你啊……”
“呜呜……”
李容玉并没有接王远的话,而是抬头望月,浅语低吟,诉说着百般幽怨,百般思恋,最终泪语不成,化作呜咽,伴随着风,伴随着雪,缱绻飘零……
但风终究会消散,雪注定会沉淀,这段痴恋,终究情深缘浅,终究沦为遗憾……
不知何时起,在一旁陪伴的人不再是王远,成了先前负气离去的寨主。
他轻轻拂去李容玉肩上的雪,温柔地为她披上一件温暖的裘绒,然后将她环抱,紧紧相拥,迷醉地闻着她的发香,语气痴迷而娟狂:“现在,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
而此时距此百里外的蔚然,躺在树洞里,裹着湿漉漉的兽皮大衣,凛冽的寒风从洞口涌入,他只能忍耐着,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这是今天的结局,那未来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谁知道呢,谁又想得到呢……
半载沉眠,沧海已桑田;两种情境,凄离复悲惨。人生失意时常在,铁口莫直断,此处悲欢非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