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魔之乱已过数月。
天都内城,神皇殿中。
重霄望着波旬的封印,久久不语。
“还在担心波旬封印?”凤姬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护法天龙以己身将波旬封印于天都城中,而一年后,便是波旬破封之日,此时封印已经隐隐有所松动。虽然圣天踪以麒麟之气暂时压制住了他,但不过是缓兵之计。一旦波旬破封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重霄轻叹一声:“凤姬,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凤姬侧头微微一笑,“你说。”
重霄蹙眉沉声道:“波旬封印法阵在天都城中,一旦他成功破封而出,天都百姓必然首当其冲!请你回神界,帮我说服昊琼上帝,到时希望他允许天都百姓到神界避祸。”
“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回神界的。”凤姬垂眸轻道,“我的实力还太弱,若非如此……我正打算回神界再好好修炼一番。至于天都百姓,既然是你的希望,我自会尽力满足!”
“凤姬……”重霄转头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声道,“多谢。”
“不必道谢,你永远不用向我道谢。”凤姬勾起一抹苦笑,“好了,我此番来人间,并未告知皇兄,想必他现在十分担心我。我,我就先回去了……”她抬眸凝望重霄,欲语还休。
重霄平静道:“一路顺风。”
“重霄……”凤姬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他,靠在他的胸膛上,略带哽咽道:“再见不知是何日,我……”她抿了抿唇,最终只道,“你保重。”说完,微微一笑,便化作绚烂火凤,没有回头地飞往了天空。
“凤姬……”一声叹息,轻轻落下。
圣天踪久未到人间,难得下界,自然不想立即回神界,于是等重霄伤一好,便离开了天都,到人间四处游历去了。
天都城内外一片繁忙,凶疆战事之后,大量凶疆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蜂拥至天都。
天都城内四大皇将忙得不亦乐乎,连一向最为清闲的首席笑傲天,也忙得焦头烂额。
而定缘,封宇,笑苍海三人在圣君重霄对战灭度一战中辅助破阵,战功斐然,破格连升三级,成为了第九阶天都之护。
从邪灵山刀途畜生阵归来后,定缘心绪一直起伏不定,难以安然。原本已经掌握了的集谛剑,在涅槃山中,竟无法似往日那般感受到自然的流动。这还并非最令定缘苦恼的,真正令他难以释怀的是,自邪灵山归来后,他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中,他看不清自己身边的环境,却清晰得看到一个少女自他身后,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沼泽之中!她坠下去的瞬间,他心中急痛,每每伸出手要抓住她时,便会忽然惊醒!心像被剜去一块,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心里空落落的,又冷又疼……
“丹!!!”冷汗淋漓地自梦中惊醒,定缘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如同溺水将死之人。为什么?为什么永远抓不住她?为什么每次醒来,都会忘记她的模样?无论他多么努力,一旦醒来,都会前功尽弃!
徒留一个烙印在他心底的名字——“丹……”
定缘的伤早就痊愈了,而他包裹伤口的薄纱却一直被他绑在右肩上,从不曾取下,他日渐消沉,封宇十分担忧,请了天都最好的大夫来,只得到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
定缘明白这样下去不行,再三考虑后,去了涅槃山。
重霄知晓后,紧蹙的眉头松了些。
定缘来到涅槃山顶,看着山风轻抚曼陀罗华花海,白色的花朵层层向着远方起伏,如梦如幻。他躺在花海之中,嗅着馥郁花香,解下系在肩上的衣纱久久凝视,衣纱轻薄,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滑过指尖。
“丹……”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她的模样。
忽然一阵山风掠过,指尖的薄纱兀然被吹走。
“丹!”定缘立即跳起来追去。
薄纱在花海中徜徉流连一路,最后轻轻覆在不远处的一块石碑之上。
定缘看向石碑,不由一怔。
石碑上镌刻着的几个苍劲浑厚的大字——“即心即佛!”
定缘怔怔取回薄纱:“即心即佛?什么是心?什么又是佛?”他低眸看着手中的薄纱,下意识攥紧了些。
重霄坐在天都城的顶天塔之上,黑色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注视着定缘的一举一动许久,突然道:“魔考,我不能坐视不理!”话刚落,身形便消失了!
就在定缘低声自问时,重霄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耳旁:“心,也是因缘集合。心生法生,心灭法灭,贪嗔痴念,皆是这个心,心本无罪。大悲心是这个心,菩提心亦是这个心,你看破了就不要执着。”
定缘倏然转头,果然看到黑袍银面的圣君重霄正站在他身旁。
定缘当即行礼道:“圣君!”
“不必拘礼。”重霄摸了摸石碑:“佛,代表着智慧与觉悟,因为有智慧所以不会被烦恼所扰,因为有觉悟,才能正确的领导众生!只是世间大多数人都执迷而不悟……这是佛理中极小的一部分,佛有许多深奥的意义,需要你自己来体悟。”
“智慧与觉悟……”定缘忍不住问道:“那圣君是佛吗?”
重霄摇头一笑:“世界千千万,而佛者也千千万,可惜我不是。”
“您也不是佛……”定缘看着石碑上的“佛”字,有些迷茫。
“过来。”重霄领着定缘不远处的婆罗双树下,对着那婆罗双树虔诚跪下:“此处是这个彼岸花世界的过去佛——宝光琉璃佛世尊涅槃之处,宝光琉璃佛拥有无限智慧,公正无私的教导和指引芸芸众生,他是真正的佛。世尊的所作所为,也成为了我前进的目标。”
定缘同他一样,虔诚地跪在婆罗双树下,神情庄重地叩首后,他轻声问:“圣君,我有可能成佛吗?”
“当然。”重霄微微一笑:“众生皆可成佛。水本清净透彻,但是由于混合了其它的杂质而变得十分浑浊,心亦是如此,心本无垢,只因执着而有了烦恼。而水虽有了杂质却依然是水,心也依旧是心,不过多了执着而已。当你最终回归了最无垢心的时候,你便将成佛。即心,即佛!”
定缘心中仍有些懵懂:“如何回归无垢心?”
重霄起身,望着硕果累累的树冠平静道:“快则一刹那,慢则万万劫,不必执着于这些,顺其自然便好。你来到天都之日已久,是时候自己去外面走一走了。”
“去别的地方历练一番吗?”定缘也站起来。
“嗯。”重霄微微颔首道:“旅途中常有特殊机遇,好好感受世间万物,也许会带给你不同的体悟!”
定缘赞同地点点头:“那该去何方历练?”
重霄淡淡笑道:“随心就好。”
定缘有些感悟,心情爽朗许多:“多谢圣君开解,您的话让我受益良多!我想立即启程前去历练,请您帮我告知封宇和笑沧海,请他们原谅我不告而别!”
“好。”重霄嘱咐道:“定缘,你且记住,真正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即便遇到了苦难也总会过去,时刻将心放在最正确的位置,不要迷失方向,心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是!”定缘肃声应道,“多谢圣君教导!告辞!”他向重霄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重霄站在婆罗双树下看着定缘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才将视线收回,看着面前的婆罗双树虔诚道:“世尊!希望您能指引定缘,早日度过魔考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