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庄园里住了十几年,一草一木长什么样都是知道的。那庄园的后边正是厨房的所在。虽然裘家经了一场浩劫,可是这厨房并没有像其他房屋一般倒塌。想是裘家遇袭之时,交手打斗的地方离此甚远,因而不受波及,保全下来。茅灵派占据裘家之后,依样画葫芦,仍旧把这里当做厨房使用。
此时正是晚饭时分,茅灵派的火工道人早就准备好饭菜,正在往前厅端送。这些火工道人也都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知道劳贤成正在大发雷霆之际。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顺意,迁怒到自己身上。因此做饭之际格外用心,都拿出了看家本领,什么燕窝、鱼翅、鲍鱼、嫩肚儿,拣最好的食材做了个满满当当。
心扬来到之时,几个火工道刚将饭菜都装到食盒里面,提了往前厅送。厨房里面空无一人。
心扬落到横梁之上。他小时候淘气,经常来到厨房捣乱。有时候兴致来了或是受了委屈,也常常把饭菜偷了,躲在横梁上一个人吃。
他见厨房里面一切如旧,灶台、柴堆位置都没变过。眼睛湿润,仿佛又看到做厨的阿三叔愣愣地张着两手,四处寻找被他偷走的鸡腿鸭胸。
厨房里面香气四溢,那帮火工做得多了,尚余好几盘菜装不下,留在这里等着下次再拿。心扬看看左右无人,飞身而下,变回本尊,绰起一碗鸡腿复飞回梁上。他饿得狠了,拿起一条鸡腿,卡赤卡赤两口就吞进肚里。那鸡腿卤得又香又脆,鸡骨都是酥的。心扬连骨带肉,嚼巴嚼巴全吞进肚!
那碗鸡腿有五六个,被他两口一个,吃了个精光,满嘴都是油腻!吃完觉得半饱,饿倒是不怎么觉得了,唯渴得厉害!
落到地上,把空碗丢在一边,见那灶台上瓷盆里满满地都是熬好的老鸡汤。心扬用手捧住先尝了一口,那鸡汤是刚熬好不久的,表皮被一层鸡油盖住了热气,看似已冷,其实烫口极热!心扬喝得急了些儿,把嘴皮都烫破了!
不过心扬渴得紧了,忍着烫,一边吹气,一边唏溜唏溜地将那鸡汤也全都喝下!
鸡汤在肚里一灌,撑地心扬打了两个饱嗝。他一抹嘴巴,这才觉得肚子饱了!眼光再一溜,见那厨角还放着两个卷花馒头。拿了在手刚吃了两口,听外边脚步声响,正是那帮火工道从前厅返了回来。
心扬现在吃得饱,睡得好,不仅伤痊愈了,而且又多了几十年道力在身。要说怕倒是不怕,不过他不愿此刻与茂灵派生出事端。因此把馒头揣进怀里,依旧化作鹌鹑,由窗台飞了出去。
那帮火工道者将饭送到前厅,正赶上劳贤成大发雷霆。这一夜功夫,茂陵派损失惨重。不但仅存的四大弟子又损折了三个,连小弟子们也死了七八个。救回来那两个至今仍然昏迷不醒,只怕救好了也成了废人!
更让他气恼的是裘公不翼而飞,不知被谁救走?剑炉任重这几日不时催促他们从裘公口中问出龙爪山灵脉所在,现在裘公失踪,可让他从何问起?
他这一日里,与余非白并几个道力较深的弟子在瞻月洞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却是一点踪迹也没找到!
饭菜端上的时候,劳贤成正在大厅里生闷气。偏偏一个火工里面的小弟子不长眼,见师父发脾气,心中害怕,一小心把一碟菜蔬摔到地上,跌了个粉碎!
劳贤成正在气头上,见状更是冲冲大怒!一掌将整张桌子拍的飞起,盘盘碗碗都跌落一地,嘴里喝骂道:“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火工弟子吓得噤若寒蝉,手忙脚乱收拾了东西出来,一路上不住埋怨那失手的弟子。回到厨房里,把那打碎的盘盘碗碗放了满地,也没人注意到那被吃空了的鸡腿和汤碗了!
心扬飞回悬天涯,坐在洞口,呆呆地发愣!
他这番随二伯裘正离家,一路所遭所遇可谓意外连连,诸事不断。自天辰观会斗碎星残月,到化生寺得到阴阳笔,酒馆之中误入太虚洞府;后来荒山裘正丧命,自己独闯驿站,杀任重,再被闻人过追杀;逃到异空之中,遇到木头老人与黄鸟两个神秘人物,自己修习阴阳道法,有了开天之力;回到神州定陵,却又得知全家遇害,好不容易找到的大伯也最终失踪不见。现下只余自己一人,困守在这悬天涯上,不知何去何从?
这悬天涯甚是巍峨,心扬站在洞口,临风矗立,极目远眺真有悬天之感。
一片青云飘过来,心扬神游念生,伸手摸去。只觉触手之处,湿润生寒,想起异空也是这般躲在云中,心中不由得想起心彤,不知道她现在怎样?自语道:我现在也和你一样,无依无靠了!心中生痛,返身回到洞中。
这洞里四壁空空,只有那一张石床。他躺在上边,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海里一遍遍的都是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哥哥姐姐们的身影。爷爷的责骂也好,奶奶的疼爱也好,哥哥姐姐的欺负也好,现在回想起来,都成了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哀伤!
特别是想到奶奶那般的年纪,本应该舒舒服服地安享天伦之乐。哪想在百岁之身,却要经历子孙横死,家族惨变的悲剧。一想象到奶奶临终前不瞑目的悲苦,心扬便忍不住两眼痛泪!
他在床上侧翻个身,咬紧嘴唇,咬破了都不觉得痛!好像只有这样,心里的苦楚才能少一些儿!
血珠落到石床上,一滴、两滴……
奇怪的事情忽然出现!心扬身下躺着的石床仿若能吸水一般,血珠落在上面,瞬间消失无影,好似被石床吸进体内。而随着血珠消失,那黑黝黝的石床也渐渐变了颜色!先是遍体微红,再到赤芒大现,忽忽闪闪,将正个石洞都映得红通通的!
心扬吓了一跳,连忙从石床上蹦下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