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陵裘家离这天玄宗数万里之遥,以心扬此时的驭宝术之疾,也非一时半会可以到的。他心里起急,一路毫不停息。晚上加速而行,白天则高飞而走。渴了找一处清溪喝几口水,饿了就随便抓两只山鸡烧了下肚,困了便化作鹌鹑蹲在密林之中的树上睡一觉。直飞了两天一夜,看看到了定陵地界,却已是起更时分。
远远看见龙爪山威武雄壮的熟悉形状,心扬一阵激动,久别家乡的游子,看着一草一木都觉得入眼,心中不免暖暖的感动。精神不由一振,一路来的疲倦似乎也少了几分。
近乡情更怯!到了这里,心扬反倒不敢往前走了!自己和二伯两个一同出门,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回来……想起裘正的种种好,眼泪双双对对滴落!
爷爷奶奶已经知道了二伯的死讯了吗?自己失踪这么久,奶奶是否焦急上火?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看到我现在这么厉害,她一定会为自己高兴吧?还有爷爷、大伯,虽然对自己不怎么喜欢,可是毕竟骨血相连,他们也在为自己担心的吧!心智、心悦、心诚他们又都在做些什么?
越想情绪越是动荡,深吸两口气,略略放慢速度,继续往家里赶。
定陵城建在龙爪山上,龙爪山有一座主峰,五座侧峰,裘家便在那主峰之内。心扬对这片极为熟悉,边走边看,心中时不时想起二伯裘正,只觉景色依旧,人却亦非!
须臾便到龙爪山主峰,远远看见那山峰之上的点点灯光,心扬心中涌起暖意,也放下心来:看来那裘家变成废墟之类什么的,定是谣传来的了!
一高兴,脚下加紧,几个起落,便到了裘家山庄之外。
裘家乃是修道四世家之一,屹立道界数百年,裘家山庄经百年经营,虽说不上富丽堂皇,却也端庄典雅,古色古香,不失名门之风。
心扬走到大门前,边敲门边想着要怎么进去给奶奶一个惊喜。铜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来,都是家人模样打扮。为首一个麻子脸,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抱着肩膀,堵在大门正中的高阶之上。见心扬只是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身上沾满风尘,脸上也满是疲倦之色,先有几分看不起,哼了一声问道:“娃娃,你来这里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回头对另一个人道:“山下那些人也太不懂规矩了,有人上来也不知道盘问盘问!”
心扬看那两个人自己都不认识,不是自己家里那个日常的哑巴伯伯。又见两个人表现不尴不尬,心中起疑,问道:“你们两个是哪里的?哑巴伯伯呢?”
那两人听他提到哑巴伯伯,都是一愣。后边那个低低在前面麻子脸耳边嘀咕了几句,麻子脸面色一变,厉声问道:“什么哑巴伯伯?你要找的是裘家的那个看门狗吗?你和裘家是什么关系,是不是裘家余孽?”说着瞪圆眼睛,声色俱厉,凶神恶煞一般,像要把心扬吞掉。
心扬吃了一惊!听他说出裘家余孽四个字,便知道事情不妙。看两人的样子,怕是只等自己说出一个是字,便要立即动手,将自己绳捆索绑起来。他有百年道力在身,早已今非昔比。自是不会怕这两个家丁打手。可是若真的动手,张扬开来只怕反倒不美。
他心思转的好快,立马装作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苦着脸道:“什么裘家余孽?我,我是山下镇里面木匠铺的。我爹叫张大胆,我叫张小乙。我、我来找那个哑巴要钱的!他们买了我家的几扇木门的钱,拖了几个月了……我爹说了,今天我要是再要不回钱去,就、就打断我的腿……”说完看着两人身后,说道:“那哑巴呢?我知道他就住在这里边的!我要进去要钱去!”边说边想往里闯。
麻子脸一把把他推下台阶,上下打量一下。见心扬身上破破烂烂,与裘家那些个少爷公子大不相同,便信了他的话,张嘴骂道:“什么门钱!你瞎啊还是聋啊?这里的主人都换了几个月了,你不知道?你来找谁要账?不看你年纪小,把你抓起来扔到后山山谷里喂狼!小兔崽子,还不快滚!”边说边一脚踹来。
心扬不等他那脚踹实,先往后一倒,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摔在地上。一边往后爬,一边带着哭腔说道:“你们不给我钱,我爹会打死我的!你们行行好,就把钱给我吧!”
“还要钱!”麻子脸追出来,又是一脚奔心扬踢出。心扬一手伏地,一手轻轻一点,一道玄气正好点在那人脚踝处的麻穴上。麻子脸一脚踢出,还没碰到心扬,忽觉脚上一麻,好似岔了气,哎呦一声坐倒地上。
后边那人连忙过来把他扶起,问道:“师兄怎么了?要不要紧?”
心扬那一下道力甚轻,麻子脸站起来活动一下便自好了。扶住身后那人道:“不妨事!奶奶的,怎么岔了气?咦,那要账的穷小子呢?”四下巡了一圈没找到,只当是他怕事跑掉了。两人也不以为意,骂骂咧咧地转身回去。
心扬趁那人跌倒之际,将身藏到旁边一棵大树之上。他道法极深,那两个家人如何找得到?心扬在上面呆了一阵,看着两个家人都骂骂咧咧地转回去,吱呀一声将门关上,寻思道:听两个人的语气,裘家八成出了什么大事故!不知爷爷奶奶他们现在都怎么样?心中越想越急,恨不得立时冲进去瞧个明白。
可是他知道事关重大,绝对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爷爷奶奶连同大伯他们都是大成境界的修道者,若是连他们都出了事,那现在鸠占鹊巢的,一定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自己贸然进去,无疑飞蛾扑火,自找死路。这样想着,心里叫自己的名字:裘心扬啊裘心扬,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二伯不在,家遭大变,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千万要沉住气,不能鲁莽行事!
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正想着要怎么混进去,忽觉山下又有人驭空而来。道法竟然很是不浅。
心扬吃了一惊,将身一化,变成肥鹌鹑的模样,探出鸟头从树缝里往外瞧看。
驭空之人落到门前挺身站住,却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者。驴脸鹰眼,头顶一把毡帽,背上一长条包裹。脸上皱纹堆积,精神却还算是矍铄,一看就是修道之人!
花白胡子走到门前,啪啪敲门,不一时听里面有人边抽动门栓边说道:“定是那个小木匠,不知死活的东西,又来这里聒噪!”打开门,却见老者一脸愠怒地站在门前,麻子脸两个都吓一跳,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弯腰打躬说道:“钟师兄,是您回来了!怎么赶得这么晚?”
花白胡子把驴脸一沉,问道:“你刚才在里面嘀嘀咕咕说的什么?”
麻子脸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没、没、没什么!刚才来了个要钱的小瘪三,被我赶走了!他刚走,您就敲门了,我还以为是……嘿嘿,嘿嘿……”
老者皱眉道:“要账的?咱们这里怎么会有要账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别是裘家的余孽,魔教的妖徒?”
麻子脸赔笑道:“不会,不会!师兄多虑了!这里有您的大名,还有师傅和众位师兄在,晾谁也是不敢来这里撒野的!刚才那个只是个小娃娃,被我一脚踢跑了!”
那叫钟师兄的花白胡子脸上稍微缓和,边往里走边说道:“现在咱们初来乍到,尚不安稳。少不了有寻仇之辈或是眼红的小人!千万加点小心才是!师傅和几位师兄都在吗?”
“在,在!”两个家丁弯腰撅腚,毕恭毕敬地把老者送了进去,吱呀一声,复又把门关上。
心扬心中一动,一展鸟翅,扑啦啦顺着门墙飞了进去。他知道老者道法也非凡凡,不过他这龙化之功,最能隐道藏气,心中不怕。故意把翅膀拍的响了一些儿,越过老者头顶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