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堪堪而立,面上痛苦难当。他左手抚胸,右手指着苍梧子,嘶声道:“你!你不是已经……”哇地又吐出一口鲜血,气都喘不上来!
苍梧子一捋长须,喝道:“你这魔头!想是趁那碎星自爆元丹之际,混入我天罡北斗阵中!老夫一时大意不察,竟让你钻了空子,中你宵小暗算!不过天辰观累代祖师传下来的千古基业,岂是你们几个魔头就平得了的!今日,就让你等魂飞魄散!”
黑衣男子‘嚯’地吐出一口残血,阴惨惨一笑,道:“是吗?”手指轻轻一动,那原本坠落地面的两把残月环不知何时正一前一后,悬立苍梧头顶!电光火石间,以闪电般速度疾冲而下,不待苍梧老道作出反应,噗噗插进他的前胸后心。
他忌惮苍梧子道法高深——苍梧子先前明明中了自己的双环合击,却居然不倒?这次一经得手,更不留情!两手结印左扭右晃,阴阳双环化出的两道黑芒在苍梧子体内四处游走,这次定要苍梧子肠断心衰!
苍梧子低头瞧着体内四处游走的两道黑色光芒,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之状,吃吃道:“你,你!”一下子委顿在地,神色全非,萎靡异常!
黑衣男子一见再度得手,狂笑道:“你个苍梧子,亏你妄称什么得道高人,原来也只是徒有虚名!明明刚才已经受了我一击,却还是不见长进,又中我双环合击!饶你道法如何高深,这次定要让你不得往生!”一边说,手中结印丝毫不停。
苍梧子脸色苍白,目光散乱,颤声道:“残月双环原来竟是一对……一阴一阳……两者本就威力无比,合击之际,相吸之力更能倍速而行……是我失算了……施主索性让我死个明白,你,你二人到底谁是残月?”
黑衣男子哈哈一笑,道:“说你不长进你还真是不长进!早说了残月不是一个人!我乃残弦,她乃残影,两个并在一起才是残月!残月当头,神仙难逃!苍梧老道,这下,你可以放心去见你的徒子徒孙了吧?”
苍梧子微微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老道还有一事不明……你等闯进我天辰观,可是为了七世妖童吗?此事事关机密,无人知晓……你,你等却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残弦瞟瞟一旁不知所云的心扬同小女孩,道:“不错!正是为了七世妖童!至于如何得来的消息,说来怕你不信,给我们通风报信的,就是你们一气同枝的三宗四世中人!”
“三宗四世?三宗四世!怎么可能?”苍梧子喃喃自语,神色中满是难以置信之态。
“你知道的也够多了!上路罢!”残弦猛地一声暴喝,便欲施狠手!
忽然,只见苍梧子霍然站起,委顿之色一扫而光,哈哈笑道:“是该上路了!不过不是我,是你!”一甩长须,胸膛挺直,两把残月环自体内激荡而出,竟比刚才的去势更急,带两道乌黑玄光,直直打向残弦。
残弦大惊,勉力双手翻合,将双环接回。却觉双环触手炽热无比,其上炎炎内力似乎无穷无尽,继续逼来!
残弦心知不妙,忙接力使力,将双环合为一体,甩手祭出飞天。一个纵身跃上圆盘,右手一道黑气绕住地上的女子残影,左手玄气却是奔着稍远处的心扬并小女孩而去!仓晃而遁,俨然暴走的姿态!
“到哪里去!”苍梧子一声怒喝,双臂齐伸,凭空化出更大的巨型手掌,急如闪电!残弦那玄气只刚刚绕住了残影,便被巨大手掌将裹进手心,连人带气向后扯去!
可是残弦残月身体滑如游鱼,虽被连头带脑裹进掌中,却极难抓住。耳听啪的一声脆响,空中掉下一长条状物体来,而残月两人却是头也不回,驭宝逃出巨掌掌握,向远处疾逃而去。
眼见两点黑光一闪即没!远远地,玄光阵突然又嗡的一声巨响。乱光四溢,闪亮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沉寂下去。
心扬朝地上一瞧,见那掉落之物黑光闪闪,沾满粘液,好似一个巨型蛇蜕,令人望而生畏,身上起满鸡皮疙瘩。
心扬瞧得两眼,心中生厌。回头看见苍梧老道,哭叫道:“老道长爷爷,快来救我二伯!”
苍梧子脸色略紧,来到裘正面前。低头瞧了瞧,沉声道:“不怕,还有得救!”伸手将裘正扶起半坐地上,右手在他天突、气海、风池大穴上点的几下,右手抚裘正头顶泥丸宫处,运起天辰正宗玄法。
不到片刻,两人头上都显出白色云气,愈来愈浓;浓到极致,复又转而变淡。而随着这白雾渐消,裘正面色也由黑转白,再由白转红,明显的有了血色。
心扬大喜,扑地跪倒一旁。磕头好似鸡啄碎米,不住口地称谢。
苍梧子面色和蔼,停了手,拉起心扬道:“你是裘正的侄子,那你爹就是裘明吧?你很好,很好!”连说两个很好。
心扬抬头眼望着苍梧子说道:“老道长爷爷,我爹是叫裘明。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他!”说完低下头去,面色黯淡。
苍梧子闻言叹息一声,神色落寞。
旁边裘正喉中咕噜一声响,几人侧脸看去,裘正慢慢睁开双眼。心扬又扑地跪倒,抱住裘正双腿,叫道:“二伯!”神色激荡,语声哽咽,竟是说不出话来。
裘正慈爱地抚了抚心扬的脑袋,扭头虚弱地声音向苍梧谢道:“多谢师伯救命之恩……哎呦!”忽然翻身跪倒地上,神色悲痛。
苍梧子淡淡笑了一下:“你看出来了……唉!你的命是救回来了,我的弟子们可是……”
裘正神情悲戚,眼中含泪,拉了心扬一齐跪下。
小女孩自始至终,就在一旁呆看,不见有何表情。
苍梧子喟然长叹一声,扶起两人道:“裘世侄,我肉身已灭,化体元神也时间不多。本次天辰观遭此大劫,我心中实是不甘!更有许多紧要未了之事,只好托付你了!”
裘正含泪道:“敬听师伯吩咐!”
苍梧子却转过头对心扬说道:“扬儿,当年我与你父母有过一段结怨,你父……曾被我天阳掌所伤。后来细想,中间委实许多疑点,一切只恐是有人挑拨……你自幼无父无母,说起来倒是因我之故……我欠你甚多!而今我大限已至,就权且给你一些儿补偿,望你日后多行善事,莫有不轨之心!”说罢,不待心扬明白怎么回事,右手二指并出,在心扬胸前就是一点。
心扬听得糊里糊涂,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头脑发昏,四肢百骸如散架一般,不自觉歪头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只觉自己泥丸宫处热力不断催进,直入丹田,将胸中充溢得如同要鼓起!耳中隐隐约约又听得苍梧子断断续续说道:“这七世妖童,关系甚大!千万送入天玄宗去……当年令弟之事多有诡异……三宗四世,正道之中怕有大变,切记小心行事……”
心扬欲听得清楚些儿,却终是不能自已,脑袋一沉,又昏昏睡去。
逐日岭顶,五月的天气,那风却突然凛烈如刀,扑满裘正一袭道衣。裘正立定几座新起的坟前,面色说不出悲痛或是忧伤。他抬眼望着天上一轮残月,几点碎星,喃喃说道自语:“七世妖童……三宗四世……”
小女孩蹲在沉睡中的心扬身旁,回头瞧一眼思绪万千的裘正,趁他不留意,悄悄摸了摸心扬的小脸。只觉触手烫热,心扬脸上竟一片赤红潮色,满是汗珠。似乎是梦中,听心扬轻声叫道:“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