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爷将那两个人形雕塑放在法坛前,单手一探,捏住三根清香。
双手擒住,微微一晃,那香便自行燃了起来,刘三爷随即恭敬持香拜了三拜,插进香炉之中。
“天清地灵,兵将随令,兵随印转,将随令行,吾奉上茅山法主敕令,急调神兵!”
脚踏五鬼罡步,刘三爷低声轻念咒语,那两只木质雕塑微微在法坛上颤动不已。
“速速领令,启程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神将来兮!神将来兮!”
那两只雕塑随着刘三爷的咒语召唤,猛然自行从法坛上跳跃而下,身在半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放大。
待到落地之时,俨然两位身高近丈,顶盔披甲的威猛神将。那二位神将,身披明光铠,手持烂银枪,头顶尖山盔,脚踏青铜靴,容貌不辨,势威力强。
一位神将上前七步,立在豆兵之前,一位神将后退三步,护在刘三爷之侧。
强子却是眼尖,发现那法坛上仍有两座雕塑,并未跳出,只是两道金光自雕塑中迸发变化而成。
“哼!茅山上茅法术,请神术?”
那潘奎也不知什么来头,这见识倒是不凡,认出刘三爷所施道法,心中略有惊诧。
有这神将在前阻拦,再次冲阵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潘奎心下计较一番,但觉那鬼主魏法钦掠阵观战,自己如若畏缩不前,却也不好交代,更何况先前请战已夸下海口。
也罢,这厉鬼悍卒虽然难练,但在这小阴山阴司内却是不少,就算拼光这近百厉鬼,也要将那老道拿下!
心思一定,潘奎便稳了下来,将领本能便占了上风。
眼下厉鬼凶威正盛,气势方起,潘奎便领众鬼缓步逼近,军阵上方那煞气所化鬼头更是张牙舞爪,作势欲扑!
一股迫人的威势便朝刘三爷迎面扑来,那一列列同步而行的厉鬼,结成战阵,煞气贯通,势不可挡。
咬着牙,压住阵脚,刘三爷手里自百宝囊中捏出两张事先画好的银符,警戒以备。
“哼!你这杂毛老道,好不晓理!”
那潘奎到底生前为将,深知大势威压攻心为上,缓步前压的同时,嘴里仍在大喝劝降。
“就连我这麾下近百厉鬼,你都挡之艰难,更遑论我身后数千鬼众!”
“若非吾主心怀慈悲,不欲大开杀戒,未曾挥军而上。”
“但如若再冥顽不灵,大军之下,定要这后刘庄鸡犬不留,一切生人尽皆因尔陪葬!”
潘奎的诛心之语,令刘三爷心下一颤,但到底是真人牌位,道心坚定,几个呼吸便恢复过来。
“冲锋!”
就这么一个疏忽,那潘奎便牢牢把握,瞬间率厉鬼冲击而上。
当先拦住那阵前神将,潘奎身后凶煞之气尽被激发的厉鬼,一个个显形现迹,皆青面獠牙,红瞳血舌,凶厉无比。
接阵之后,那众厉鬼宛若疯魔,数个围攻一个,不顾伤亡,直扑而上!
只是片刻,剩余豆兵便不过五指之数,而厉鬼也有近三十多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哼!”
一声冷喝,护在刘三爷身边的那名神将两个踏步,便冲入厉鬼阵中,抬手刺枪,宛若梨花朵朵,在黑红煞气间轰然绽放。
也不知那两神将是上茅山祭练了多少年的护法道兵,所持烂银枪又是何样法器,随着那一朵朵梨花的爆开,战阵上空的鬼头都被炸开了一个个窟窿!
与之相应的,一名名厉鬼便被那神将枪枪扎爆,虽然未魂飞魄散,却也一个个元气大伤,不复凶厉。
那豆兵也不再保持战阵,只跟在神将之后,三五把刀劈砍而来,将一只只元气大伤的厉鬼超度。
潘奎直看得目眦欲裂,惨白骨枪用力架开刺来的银枪,猛地后跳,一股腥红煞气自周身弥散开来,掩住身形。
那神将毕竟只是将神力通过雕塑投射而来,灵智并不很全,当下就冲入腥红煞气之内,提枪就刺!
刚一冲近,迎面就喷来一簇簇墨绿色箭状毒烟,扑朔朔,尽数刺透神将明光铠,深入肉中。
“嗷嗷呜~”
随着一阵阵鬼哭狼嚎也似的咆哮声,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冲出腥红煞气,直扑被墨箭射中的神将,张口就咬住了其脖颈!
神将铠甲护颈转眼间就被其泛着墨光的毒牙洞穿,深深咬入颈中。
听到那鬼嚎,刘三爷心头就是一突,此时打眼看去,更是一惊。
那冲出黑红煞气的墨绿色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那鬼将潘奎。只是此时显化原身,那潘奎身形膨胀近半,周身流淌着墨绿色粘稠液体,绿眸血舌,筋肉虬结,嘴中时不时呼出浓重墨绿色烟雾。
“刀劳鬼!”
刘三爷心头一颤,立时望向被墨绿毒箭刺中更被其撕咬的神将。只见那一身明光铠已然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微微泛着金光的躯体更是染上了一层墨绿,整个人摇摇晃晃昏昏沉沉。
“噼啪~”
随着神将体表金光被墨绿毒气沾染,法坛之上的雕塑也现出数道细小裂口,逐渐扩大发出清脆声响,眼见就要破碎。
刘三爷立时急了眼,跺脚拈香朝雕塑再拜三拜,心中默念密咒,收回二神将。
那潘奎刚要将毒雾注入神将体内,却是咬了一个空,二神皆化作淡淡金光消失不见。
墨绿色雾气蔓延开来,沾染到三五个厉鬼,却被直接腐蚀一空。
刀劳鬼本就是鬼道异种,不仅力大如牛,更能喷吐毒雾,触之则死。
只是普通的刀劳鬼实力就比之恶鬼厉鬼还要来得难以对付,更何况那潘奎已然修炼到鬼将层次。
只此一人,便足以力敌上百厉鬼!
“哼!”
刘三爷见潘奎显化鬼身,心下一狠,收了这孽鬼却也不算太亏!
虽然年老,但刘三爷毕竟道门中人,身手仍旧敏捷,自法坛上一抹,一面八卦铜镜便落入手中。
手指间不知捏了何样事物,刘三爷在长明灯上拂过,那灯竟自行亮起。
那灯光虽不强烈刺眼,却染出一小圈明黄光晕,罩住整个法坛及外三五步远的空间。
刘三爷持八卦铜镜映照长明灯,一道碗口大的明黄光柱便自镜面反射而出,转瞬罩住那刀劳鬼将潘奎鬼身。
那明黄灯光自有灵力,被射中胸口的潘奎好似被铁链束缚,竟完全动弹不得。
“天清地灵,雷霆受命,弟子刘三明拜请九天应元普化天尊敕令,天雷下界,荡魔除邪。”
左手持镜,刘三爷右手却是请出准备好的其中一张银符,夹在食中二指之间,心中急速默念密咒。直直连续念了七遍,那银符方才微微亮起光芒。
“急急如九天应元普化天尊律令,敕!”
“轰隆隆~”
一阵闷雷陡然自上空滚起,随即一朵朵的黑云自四野八方聚合而来,化作厚厚雷云,隐隐有银白电光迸射。
“天雷显相,荡妖除魔,镇!”
见上空雷云密布,刘三明眼中却无高兴神彩,咬牙念咒,轰然大吼。
“喀嚓嚓!”
一道手臂粗细的雷电宛如游走的银蛇,在半空扭转身躯,缓慢地一寸寸地探向被灯光罩住不动的潘奎。
天地猛然炸亮,那雷电何等迅疾,似慢实快,眨眼不到,便劈在潘奎鬼身之上。
待到视力恢复,那阵前哪里还有潘奎的影子,就连周围被电光笼罩的数十厉鬼都消散无踪。
“噗噗噗!!”
法坛前,刘三爷连喷三口精血,脸色立时惨白起来。
这九天应元罡雷咒本就不是真人境界的刘三明所能御使,更何况所用还是一张银符。
若非那银符是刘三爷师父所传遗宝,多年来更是日日祭拜不已,方才能够引动银符。不然别说七遍,就是七百遍也别想成功用符。
这一击天雷不仅灭了刀劳鬼将潘奎,扫清残余百鬼,更是破了因为众鬼夜行而成的鬼蜮,狠狠震了那小阴山鬼司众鬼一番。
但刘三爷却因强行御使银符,不仅法力消耗大半,更是受了雷气反噬,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扶住法坛,刘三爷吸了口气,强行稳住摇晃的身体,抬眼看向黑纱大辇。
“啪啪!”
清脆的鼓掌之声从那大辇内传出,小阴山之主魏法钦带着赞扬的语调开口。
“刘三明,寡人真是小瞧了你。”
“能以真人法牌用出九天应元罡雷咒的银符,使寡人损兵折将,果然不愧正道魁首,茅山真人。”
“但那又如何?”
话音一转,魏法钦语调虽然仍旧不缓不急,但话语间却透出偌大的森森怒意。
“你即杀了寡人麾下鬼将,那寡人就让这周围村寨的生人殉葬。”
“令,方圆百里,百鬼夜行。屠村戮人,鸡犬不留。”
那数千鬼军齐齐一肃,半跪领命。
“诺!谨遵吾主法旨!”
“你!你!你枉为地府判官!”
噗的一声,刘三爷气急之下又是口吐鲜血,手指摇晃着指向那黑纱大辇,破口大骂。
“等你入寡人阴司后,再来找寡人说话。”
那魏法钦淡淡回了一句,辇下四名摄青鬼转动脚步,轻飘飘地向外飞出,只留下数千虎视眈眈地凶恶厉鬼。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