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道轮回虚影仆一出现,余强心劲先去了一大半,立时便觉虚脱起来。
“尔等还不速速轮回,更待何时?!”
扶将着那法坛,余强半瘫半立,只是喘气,缓了一缓,向那阵中众厉鬼喝了一句。
虽说是喝叱,却有气无力的,少了七分威严。
但那众厉鬼反而心服,觉其高大若神人,只是齐齐朝余强拜了三拜,一一投了那六道轮回中去了。
至于为人为兽为植为虫,但凭各自运气造化了。毕竟没了地府十殿,酆都城也给毁了,哪有人来按生前善恶,进行惩处刑罚,分投六道?
众厉鬼个挨个皆入了轮回,唯独那林樱呆呆立在那里,却是兀自抗拒六道吸力。
余强皱眉,强撑起身子,开口向她喝道:
“你这女鬼,为何不去轮回?停留在人间若何?当我茅山修士不在吗?”
“虽念你可怜,送尔轮回,但若不从,就让你灰灰了去!”
地缚灵虽然不算恶鬼,却终究是灵体之流。其中若是心地善良,爱做好事,渐渐便有神通,却能被天封地祇,算作山神土地之类。
若是做得恶的,心地不正的,却也随年久日深,渐有妖鬼之力,若是成了气候,却比之大妖恶鬼也不遑多让,甚是难以对付。
“大法师在上,非是我不愿轮回,只是心中放心不下月牙儿。”
林樱却突地哭了起来,跪在地上伏拜不已。
猫妴听了,却是两步蹿到近前,人立而起,两只爪子抬起朝其摆了摆,开口朝林樱宽慰。
“樱樱休得挂念,我却只担心你。自你被那树妖害后,我平生便只一个心愿,天幸我遇到大法师,救得你脱了那树妖魔掌。后又乞求了他做法送你轮回,我便也就能报得你母亲大恩。”
“我已求得法师,待你轮回,我心愿一了,便跟在他身边早晚服侍修行,日久或许能得些正果。你我若是有缘,待你转生后,或得重聚。切莫因我自误,让我心中不得安心。”
猫妴把诸多话与林樱说了,却只见她流泪不言,知她依赖自己得紧,却也心中不舍。
但见那飒飒阴风黑雾里,轱辘儿一样轮转不休的通道渐渐隐藏,只留一抹空隙,猫妴心中却是越发急切了。
“樱樱听得我话,不要做这般小儿姿态。鬼道自凶,你若不轮回,却是难得善果安生。若有一****自魂消魄散了,且叫我如何得过?!心下又有多少愧疚不安?你且轮回,终有相见之日。”
见猫妴急得不行了,林樱终是停了泪流,抬起头来深深看了猫妴一眼,也不说话,自飞起擦着那一缕空隙,入了轮回之中。
那一眼直看得猫妴眼儿发红,鼻儿发酸,心中凄凄然伤痛悲哀不已。
待那轮回重隐入虚空,飒飒阴风散去,沉沉雾霭消失,余强却是一跤自法坛边跌了下来,躺在地上只是闭目喘气。
猫妴吃了一惊,连忙蹿将过来,却见余强脸色惨白,额头汗浆如雨,气息微弱不存,却是透支得多,伤到了元气,因而昏厥。
急得猫妴火轮儿似直绕余强转圈,却也没得办法。自己虽是正统妖修,吞吐月光灵气,攒的一身纯正妖元,但也因吃鬼多染了些微阴晦未曾消磨,因此渡不得气去。
转了几圈,猫妴却是猛地化作原身,敛住妖火只在爪下燃烧,就欲驮余强回转茅山。
正待要将余强衔将起来甩到背上时,夜空陡然射下一道金灿灿光线,直朝余强奔来。
那一线金光浑厚浩然,威严尊贵,虽只茅草般细,却也压得猫妴不敢近前,只能伏拜于地,就连视也不敢视。
因就在余强边缘,却是隐约见那金线射入余强体内不见。
再起身时,听到余强一声低吟,已经睁开了眼睛,醒转过来。
猫妴连忙打量,却是发现余强面色红润隐泛毫光,神完气足,气息沉稳若山,却是已经恢复过来。
当下惊住了这小猫,眨巴了两下猫眼,又将两只前爪兀自使劲擦了擦,睁开细看仍是如此。
猫妴便把方才异象一一讲与余强听了。
“唉?九英师兄是说过,我等未成正果之修士,虽求天道,却仍受人道制约管辖。像超度厉鬼冤魂、除妖灭魔、救护人类这等外功,是能得些功果,却也只是人道功德。”
余强醒来后也觉得身体使不完的精力劲气,不止法力恢复,就连元气精血也已复原,甚至多有所增,已经诧异。这边又听得猫妴所说,心下隐隐猜出那金光是些什么,却更是平添疑惑,喃喃自语。
“那线金光怕不是传说中的功德玄黄气?这人道阴德,怎会变成了天道功德?虽只一线,却让我获益匪浅,体内犹有剩余,暂存在那眉心丹田里。”
拾着疑问,余强且收了法坛,清了痕迹之后,却是带着猫妴出了小巷,重新找了一家旅馆歇息。
自林樱转世后,猫妴在这地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第二日便跟着余强坐大巴离了茅山脚下小镇。
且行且住,余强与猫妴月牙儿以及灵鬼刘茜渐渐熟悉起来。一路上但凡遇到厉鬼凶鬼,若是报过仇却仍作恶的,便被月牙儿或者余强给吞吃掉,若是了结恩仇后,只是自顾修行的,却是一一收在那小阴木坛里,留在身边听候。
月牙儿吃鬼,却是凭着尖牙利爪,一一撕碎来,一块块的吃进肚中。
余强则又不同,只张口一吸,那厉鬼便自渐渐缩小,被吞入口中,化作浓郁阴气储在气脉之中。
那隐晦邪气,却是被余强身体里蕴含的刚阳正气自行逼迫而出,化作点点汁液析出。
这日,一行三人隐形匿踪,蹭着火车经过一座小城。
余强在火车上就见小城上空阴云密布,邪气勃发,却是带着一妖一鬼,下了火车。
到一僻静处,显现踪迹,走出车站来。
刚一出站,却是人声鼎沸,二三十名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巴士售票员在声嘶力竭的叫喊。
因为行了近半月,已经渐渐离了茅山周围,余强这一身玄色道袍颇为扎眼,又是一个面如冠玉俊俏洒脱的人,就更显得奇怪了。
近两年多没有打理头发,余强一头近二尺长的白发,也是惹眼的部位。
柔顺华丽,因精气足,余强发间近似有光点闪烁,乍看上去,似有流星在发里滑动,煞是好看。
肩膀上又蹲着一只同样毛色顺滑发亮如缎子一般的黑猫,映衬着却是更显唯美好看。
神人之尊的赤黄父,本就与凡人迥异,神秘尊贵又威严十足,在茅山又读得诸多道藏、练得武艺、修得道法,这些统统化作余强身上难言的气质。
洒脱、飘逸、俊秀、平和、温润、神秘、威严、灵性、强大、危险……
这些司机、售票员,却是被余强的衣着气质给迷住了,只顾盯着他看,却也不敢向对待常人那般,上前招呼、拉扯。
被强势围观的余强只觉得有些不自在,抱着月牙儿只是几个踏步,便离了站门,钻进人流里。
离了火车站,余强第一件事并不是循着阴晦气息去找那鬼怪,而是找了一家户外专卖店,买了身衣服换上。
因为常使些符篆之类,却是买了一条类似军服迷彩裤的多袋裤,一身仿作战背心、外套。
另外又买了三个多功用的腿包、臂包、腰包,还有一条带许多小隔层、口袋的宽腰带。
将百宝囊中的零零碎碎,符篆、五帝钱、红线、法笔、小铜镜之类的小玩意儿,一一放入各个口袋腰包里。
余强试了试,却是觉得比道家专用的百宝囊方便许多,甚是满意。
买好衣服,在服务员满是痴迷的目光中,鼠窜而去,余强却是又来到了一家理发店。
那一头好看飘逸的长发,却是被余强糟蹋似地剪成了毛寸。
那迟迟没下手的理发师,一脸地惋惜,如此完美的头发与染色,竟是这般不珍惜。
那股子怨气与可惜,甚至抵过了余强的魅力,只拿不善的眼神瞪余强。
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下身宽松的军裤,高帮得皮鞋,上身紧身的背心夹克,一头精神的短发,却是不像一个修道之人,反而像一名帅气俊秀的青年军人。
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肌又添了许多硬朗,只有那头白色短发,却是像一个不良人。
满意地点头,余强抱起蹲在脚边的月牙儿,却是结了账,领着隐身的灵鬼刘茜,离开了理发店。
果然,一路上虽然仍被行人瞩目,却是没有之前那种看奇珍的刺目。
余强怀中抱着黑猫月牙儿,肩膀上坐着灵鬼刘茜,一路循着阴气走,直朝小城边缘行去。
“为什么要换了道袍?剪掉头发?还是之前那身打扮好看。”
这一路,被小灵鬼刘茜不停嘟囔得郁闷,余强却是只想翻白眼。
“不是,你之前不是还觉得那样娘娘儿气吗?”
“对啊!你现在还不如之前呢!”
刘茜很肯定的点着小脑袋,只拿话去噎余强,小嘴咋咋呼呼嘚吧嘚个不停。
月牙儿却是所在余强怀里,咧着猫嘴直乐。
……
第二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