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心泽！在这儿呢！”
下午三点，严心泽刚走出机场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程孤睿的声音。程孤睿站在一辆黑色宝马的车头前，西装笔挺，气质与三年前截然不同，唯一不变的是那副毫无遮掩的笑脸。严心泽想起三年前离开的场景，深吸了一口家乡冰爽的空气，然后长叹一声，此时已入秋，眼前白色的哈气似乎在欢迎着他的回归。
“嗨！”严心泽看到程孤睿，也招手回应。程孤睿从远处小跑迎来，给了严心泽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的热情不减，但亲切与陌生却同时交织在严心泽的内心。
“兄弟，你总算回来了！”程孤睿接过严心泽的行李箱，然后打开宝马车的副驾驶门示意严心泽上车。
“不错嘛！”严心泽扫视了宝马车华丽的车身。
“嘿嘿！是邱老师送的，等你……”程孤睿欲言又止，本来想说的“等你结婚的时候也有”，但觉得不该再说下去，于是沉默着启动了汽车。
严心泽望着眼前穿梭的公路，犹如白驹过隙的时光，通往的永远是那未知的未来，回首的永远是那蜿蜒的回忆。他望着四周熟悉的建筑，想起三年前的他还想象着回归时的幸福，而如今回忆却有些刺痛。
“恭喜啊，孤睿，不过抱歉你结婚我没能赶回来。”严心泽看到程孤睿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他目光稍显暗淡，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是哪儿的话！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程孤睿转过头看着严心泽，真诚而凝重。
“什么谢不谢的，都过去了，看到你们幸福我也很开心，我们都还要向前看！”严心泽扬起头，提起了声音说道。
“听到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程孤睿转过头继续开车。
两人沉默不语，即使伴着音乐，车内依然显得格外寂静。
“对了，邱老师现在怎么样？”严心泽问道。
“他啊，挺好的，不过还是整天为那事儿发愁，总是一个人苦苦专研着，我平时负责着记忆粉碎的工作，但他每周还是会找我讨论很久，我也被他逼得喘不过来气。”
“记忆恢复？”
“是啊，他当初派你去美国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儿么！这回好了，你回来了，我们又可以一起战斗了！”
“唉！去了美国三年，其实也没什么进展。”严心泽无奈地摇头。
“没关系，当初我们是三个臭皮匠，一样把那玩意儿搞出来了，现在我们一样可以！”听到程孤睿自信满满，严心泽忽然回想起当年的热情，只是三个臭皮匠如今变成了两个。刚刚在归国的飞机上他已决定放下过往，而当他重新站在这曾给过他一切的土地，灼热的回忆又让他不知如何重新燃起对科研的激情，不知如何消化这早已陌生的生活。
宝马车行驶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停在了“桂香”酒店的门口，两人一起下了车，程孤睿小跑到车尾迅速从后备箱拿出严心泽的行李，推到严心泽身前，这周到的“服务”让严心泽忽感一阵酸楚。
“给，这是房卡，你先在这儿住下，我在实验室旁边帮你看了几套房子，这几天我们可以一起挑一挑，看哪套合适就租下来，等房子租好再从这儿搬出去。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记得到实验室报到哦！”
“孤睿，谢谢你这么周到。”严心泽稍低着头，“关于你们的事情，我早就放下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严心泽拍了拍程孤睿的肩膀。
“我知道，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你放心。早点休息吧，我就先走了，咱明天见！”
“嗯，路上小心。”严心泽和程孤睿就此道别。
午夜漫步，回国的初夜让严心泽难以入睡，严心泽走到酒店后面，独坐于湖畔，波光微微，对岸的灯光拉得老长，形成一道道光剑，指着自己的心口。往事撞击着他的心窝，遥想当年，他拥有着至死不渝的爱情，平步青云的事业，一切似乎从他踏上留学之路的那一刻变得虚无缥缈。孤独、绝望、无助，都曾毫不留情地吞噬过他的心，如今归国，这些痛苦的感受似乎再次浮现，曾经有多少次，他都决定放下过去，可是时间并没有成为生活的良药，当他再次踏上故土，这灼心的回忆，又让他陷入生活的漩涡，久久无法自拔。严心泽长叹了一声，然后抬头仰望星空，那一颗颗孤星似乎也在诉说着愁苦。严心泽闭上双眼，感受微风，即便苦痛难言，他还是要面对生活，就像天上的星星，即使被无垠的黑暗包裹着，也还是会拼命闪烁着微光。严心泽回到酒店，怀着对生活尚存的希望，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八点，严心泽一身黑色西装，准时出现在M实验室楼下，此时阳光正柔，淡忘了昨夜的痛，依然决定乐观面对生活，他抬头仰望，白蓝相间的大楼整体呈现“M”的形状，波澜起伏，犹如一片浩瀚的海洋，与天空交相辉映，有一种置身大海中的错觉，他想起邱老师曾跟他讲过的实验室的设计构思：人脑犹如一片汪洋大海，浩瀚而神秘，“Memories”就像精灵一般在海洋中飘荡，时而浮现，时而潜入海底。
严心泽站在M实验室楼前，仿佛回到当年刚进入实验室的场景，雄心壮志似乎又在他的胸中回荡，严心泽微微一笑，踏入实验室的大门。实验室一楼的大厅，蓝色的基调，空空如也，安静增添了一丝神秘，严心泽停下脚步环绕四周，一切似乎与三年前没有变化，左侧是门卫室，只是现在没人，右侧的墙壁悬挂的依然是当年的研究成果，只是少了一些研究员的照片，眼前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右侧是电梯，楼梯上面的墙面悬挂着一个大屏幕，只是现在漆黑一片。严心泽想着难道实验室上班时间延后了？忽然眼前的大屏幕亮起，“欢迎回家”四个大字映入眼中，背景是严心泽当年做研究时的照片。这时背后一阵“礼花”声响起，严心泽转过身，程孤睿和七八个人从门后冲进来，站成两排一边拍手一边喊着“欢迎回家！”这七八个人，大部分是年轻的面孔，严心泽猜想是实验室的学生，看来实验室如今真的是发展壮大了，当年加上邱老师还只有四个人。
程孤睿走上前给了严心泽一个拥抱，然后向那些学生介绍道：“这是我们实验室曾经的英雄，‘记忆粉碎’机器研制的成功，严心泽博士功不可没，在美国进修三年后，又回来跟我们并肩战斗，大家再次掌声欢迎！”
严心泽在一片掌声中微笑着，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抬头的一瞬，邱寻出现，他从门外走进，健步走到严心泽面前，同样给了严心泽一个温暖的拥抱，邱寻面部多了几分沧桑，但依然精神焕发，双眼迥然有神，充满着如初般的激情，他双手紧握住严心泽的双肩，说：“这次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M实验室欢迎你！”又是一片掌声，严心泽看着邱老师洋溢着热情的面容，再想到他对自己的重视，对于科研事业的决心似乎又被重新唤醒，他笑了，双手紧握在胸前，对着面前的领导、同事以及学生说道：“感谢大家的欢迎，M实验室是我曾洒热血的地方，未来更将成为承载我事业的舰艇，我会与大家一起努力，携手创造更辉煌的明天！再次谢谢大家！”严心泽又深深鞠了一躬。
“那大家就都散了吧！心泽，孤睿，你们随我来一下办公室。”邱寻的角色立刻从一位欢迎者转换到工作者，没有任何过度。在严心泽眼里，邱寻更像一名军官，对待工作，理性得让人感到可怕，当年邱寻也是像命令一般把他派到美国深造，虽然有些残酷，但这却打造了现在的严心泽，打造了如今的M实验室；不过对待生活，邱寻对自己的学生却是爱护有加，虽然独自一人在美国生活三年，但从没少过邱寻在经济上的照顾，所以在严心泽心里，邱寻不仅是他的恩师，有时甚至会感受到父亲般的伟岸。
严心泽和程孤睿随邱寻乘电梯来到了三楼，邱寻办公室的位置没有变化，需要穿过一条曲折的走廊，这条走廊仿佛一条神经元，充满着梦幻色彩，邱老师办公室的门则是这条神经元的突触，行走其中，犹如离子般传输着信息。走廊两侧有几扇小门，刚进入走廊的左手边有一扇，上面刻着“严心泽”，严心泽想到是邱老师为他准备的办公室，多走两米，右侧出现另一扇门，上面刻着“程孤睿”，门虚掩着，严心泽稍稍探头从门缝里望过去，一位年轻的女子闯入严心泽的视线，严心泽心头一震，心灵仿佛在一瞬间经历了一场十级地震，崩裂而疼痛，严心泽立刻转过头，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内心的平静，他加快了脚步，紧随着程孤睿的步伐走进了邱寻的办公室。
“坐吧！”邱寻的声音短促而有力，严心泽和程孤睿坐到邱寻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这一切就如当初一样自然。程孤睿侧脸看了看严心泽，发觉了严心泽的心事。
“心泽！”邱寻的脸色变得凝重，“这次你回来，我们都很高兴，接下来我们就会很快投入工作。过去的事情，该过去的还是让它过去。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不过我会给你时间去面对、适应。你要懂得，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严心泽低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默些许，然后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了解，请你们放心，我一定及时调整，尽早全心投入工作。”
“实验室给你配了一辆车，这是钥匙，新的办公室你应该也看到了，就在进入走廊的位置，这是钥匙。”邱寻把一把别克车的车钥匙以及办公室的钥匙放在严心泽跟前。
“谢谢邱老师，不过这车我就不要了，我暂时……”
“哎呦，你就拿着吧，去哪儿都方便，又不是什么豪车！”还没等严心泽把话说完，程孤睿就把两串钥匙塞到了严心泽的手里。
“那……那谢谢邱老师！”严心泽露出稍显无奈的笑容。
“嗯，那接下来我们谈谈工作上的事儿吧！”邱寻严肃起来。
“我们实验室现在主要包括两个工作，一个就是我们的‘记忆粉碎’机器已经为警方投入使用，机器较比三年前也有了很大的改进，你要重新学会使用；另一个更重要的工作就是‘记忆恢复’，三年前我派你到美国也是为了这件事，这三年我们也一直在研究着，但现在这个难关显然还没有被攻破。目前安排你下周一给我们做一个报告，讲一下你这三年的研究进展，我们也会再深入讨论。所以这两个工作是我们实验室的重中之重，你都要接手。”
“好的，邱老师，我会尽快接手这两项工作。”严心泽秉着自己的气息回应道。
“嗯，那孤睿你有时间带心泽参观一下实验室，讲解一下‘记忆粉碎’机器现在的工作流程，关于‘记忆恢复’的工作，我们都要做好打长期战役的准备！那就这样，你们回去吧！”
走出邱老师办公室，严心泽目视前方，视线避开程孤睿办公室的门，径直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将门关上，然后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严心泽长舒一声，余震依然在他心中荡漾，他紧闭双眼，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泪滴从眼角渗出，他手脚发麻，双手紧握着把手，努力保持着镇定。
大约半个小时，程孤睿轻轻敲响了严心泽的门，严心泽强颜着微笑把门打开，程孤睿看到严心泽面色铁青，心中很不安。
“我知道，你看到她了。”程孤睿的声音略显颤抖。
“是的，不过总要面对，你把她叫来吧，也该让她认识认识我了！”严心泽的语气变得坦然。
程孤睿拍了拍严心泽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片刻，严心泽的门再次被敲了三下，严心泽的手微颤着把门打开，那女子又一次进入了他的视线，她站在程孤睿身后，长发垂肩，头稍低着，凸显出清秀的眉，上身穿着白色的西服，双手握着程孤睿的小臂，显得羞涩而干练，她终究还是亭亭玉立地出现在了严心泽面前。严心泽早已有心里准备，虽然余震不断，但依然尽量让自己松弛着。
“请进！”严心泽笑着做出“请进”的姿势。
“我来介绍一下，忆肖，这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严心泽，他刚从美国回来，回归了实验室，是一名高级研究员；心泽，这是艾忆肖，我的……我的妻子。”
“你好！”严心泽主动将右手伸向艾忆肖。虽然略显羞涩，艾忆肖还是落落大方地与严心泽握手以表示礼貌。这简单的肌肤之亲交织着熟悉与陌生，亲切和冷漠，拉扯着严心泽的纠结的心。
“你好，久仰大名，经常听孤睿提起你，这次终于见到尊容了！”艾忆肖的微笑依然甜美。
“真是过奖了，孤睿是我兄弟，你们结婚我都没回来，真是抱歉！”
“没关系啊，有时间一定会让你补上一顿大餐的！”艾忆肖似乎对严心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羞涩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当然没问题！”严心泽内心的纠结也消散了些许。
“忆肖现在是凯德中学的一名数学老师，今天上午没有课就跟着我一起来了，下午我会送她去学校，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程孤睿接过话。
“中午我还有点事得回一趟酒店，就先不跟你们吃了，有时间我请你们吃大餐。对了，我下午就打算投入工作，到时候你带我去实验室学习一下！”
“那好吧，那我们下午见！”
三人互相道别，程孤睿牵着艾忆肖的手转身离开，那种莫名的亲切让艾忆肖回头再次看了严心泽一眼，而这细微的回眸，对严心泽来说，又是怎样一种滋味。
下午两点，严心泽随程孤睿乘电梯来到地下一层。进入实验室要经过一个超净间，两人穿好超净服，站在超净间内接受十秒钟的风淋，然后进入实验室。实验室的结构没有改变，与三年前大体相同，但多了一些沧桑和厚重，这三年严心泽虽然没有与M实验室相伴成长，但在他心中，这里就像他的一个孩子，刚进实验室，他就感受到了“孩子”的成长。
“来，给你看看我们曾经造出来的机器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程孤睿自豪地说道。
“好！”严心泽随程孤睿走进了那台他们曾经呕心沥血造出来的“记忆粉碎”机器。
“你先别说，让我来鉴赏一下！”严心泽看到这台曾令他引以为傲的的机器，胸中像开了水花般，情不自禁要再仔细欣赏一番。
严心泽在机器周围仔细端详了两圈。这台机器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分析系统；一部分是控制系统。分析系统的整体是一把舒适的座椅，椅背上方悬着一个头盔，头盔实际上是一个超精细的电路板，内表面有成千上万个触头，用于接触人脑的表皮，它有两个作用，第一个作用是催眠：当人坐在椅子上，会被头盔迅速催眠，进入深度睡眠状态；第二个作用是分析脑神经：当人带上头盔，那成千上万个触头将大量被编号的‘人造电子’注入人脑，这些“人造电子”被称作“精灵”，他们充斥着整个脑神经系统，每一段记忆的形CD是由一段编程完整的神经网络进行记录，这样通过“精灵”进行精确扫描，就可以得到人脑全部的神经网络，也就得到了全部的记忆信息。控制系统由电脑来处理，“精灵”可以把信息反馈给电脑，电脑通过分析所有的记忆片段，把需要删除的记忆片段再发射给相应编号的“精灵”，这些“精灵”就会在人脑内部进行“爆破”，将相应的记忆片段删除，而这种删除是不可修复的，因此更直接点，就叫做“记忆粉碎”。
“机器的整体似乎并没有明显变化，只是一些硬件有所升级，所以我猜想，改进的地方一定是软件部分。三年前，我们搜索记忆的方式还主要靠人工，人脑的记忆信息量庞大，人工搜寻的方式工作量很大，所以我断定，现在的机器已经实现了智能化。”
“嗯，不过只说对了一半，你再想想，我们是怎样实现的智能化。”程孤睿睁大了他圆润的双眼盯着严心泽，似乎在给他进一步的提示。严心泽恍然大悟，说道：
“难不成，你们搞定了海马体！”
“Bingo！”程孤睿打了声响指，继续说道：“你去美国之前，我们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时我们只知道海马体的作用，正如《大脑的节奏》里说的一样，如果将大脑皮层想象为一个巨型图书馆，那么海马体就是其中的图书管理员。所以我们可以通过了解海马体的神经网络来做记忆的检索，但我们知道，它比较脆弱，我们当时制造的‘精灵’很容易损伤海马体，无法起到检索的作用。后来，我们制造了更小的、更适用于海马体的‘小精灵’，也就攻破了这个难关，现在我们只要在电脑中输入需要检索的信息，‘小精灵’就会自动控制‘精灵’进行记忆搜索，速度比以前有了飞跃式的提高。”
“原来如此！真可惜我没能亲眼见证他的成长。”严心泽凝视着机身，流露着欣慰。
“如果没有你，他也不会成长这么快！”两人相觑而笑。
“对了，听邱老师说，机器可以为警方所用了。”严心泽荡起了心中好奇。
“是啊，你还记得李警探吗？就是在你去美国之前，那个我们一起见过面的警察。”
“嗯，记得，当时我们一起探讨过关于粉碎重犯犯罪动机的问题。”
“对，就是他。大概两年前，这个机器可以投入使用时，他带来了第一个犯人。当时那个犯人是邱老师做的。”
“他犯了什么罪？”严心泽感到疑惑。
“具体不太了解，不过我问过李警探，他说是杀人未遂，从监狱放出来以后，又做了一次案，但直接被警方抓获，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记忆粉碎。”
“那他现在呢？”
“据说后来被送到了一个养老院，一直生活在那里。”
“我们实验室后来还粉碎过其他犯人的记忆吗？”严心泽继续问道
“当然粉碎过，后来的犯人都是由我来做的。”
“他们一般犯的什么罪？”
“杀人，抢劫，都有，一般是死罪的，地方政府为了减少死刑，就采取了这个方式，罪犯的犯罪动机被粉碎，然后他们被安排在秘密的地方生活，但具体生活在哪儿，人们都无从而知。对于这个方式，我们这儿还是试验区，并没有在全国普及。”
“那我们怎么能知道他们的具体住址呢？”
“我们认识的人当中，只有李警探知道，那些犯人都是他带来的，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听完程孤睿的陈述，严心泽呆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实验室远方的墙壁，若有所思。
“心泽，心泽！”程孤睿叫了两声才把严心泽“叫醒”。
“我们出去吧，刚来实验室第一天就投入工作，回去休息休息，机器的操作这两天我再教你。”
“哦，好的，我们走吧。”
在通往三楼的电梯里，严心泽已经想好了他下一步的工作。
周一上午，会议室一片掌声，严心泽结束了他的研究报告，报告的主题是“记忆恢复机理的猜想以及理论模型的建立”。严心泽在他的报告中指出：
人类发展的这300万年中，人脑只被开发了不足百分之十，严心泽认为剩下没有被开发的部分与人脑的潜意识是共通的。多年的研究表明，人脑潜意识中的信息与人脑形成的记忆具有相关性，却又相互独立，所以严心泽大胆猜想：当人脑形成记忆时，原始记忆信息会被复制成两份，一份储存于人脑被开发的部分，另一份以潜意识的形式储存于人脑未被开发的部分。如果猜想正确，只要能够提取出潜意识中的记忆信息，就能把记忆恢复。这是严心泽研究报告的中心思想。
“这个理论虽然相对完备，但最大的问题是，缺少数据的支撑”邱寻一语点破。
“没错！所以，我的下一步工作就是亲身走进曾被记忆粉碎的人的生活，进行深入调查和研究。”严心泽看着邱寻，立刻提出他下步工作的内容。邱寻右手托着额头，稍稍低下了双眼，脸色略显苍白，陷入思考。
“你说的下一步工作很艰难，我了解，你想验证被粉碎的记忆存在于潜意识当中，这是个长期的研究。这两年，我也在做相同的研究，但是大量的数据似乎没有精确验证过这个理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理论行不通。我们应该从人脑更精细的结构入手，从微观研究而不是从宏观。”
“但总会有值得思考和借鉴的数据，我认为值得一试。”
“这件事情我们再讨论，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大家去忙吧！”邱寻没有再探讨下去，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邱老师！”严心泽迅速跟出会议室叫住了邱寻。
“跟我到办公室来吧。”邱寻直身站住，停顿了片刻。
严心泽随邱寻来到办公室，面对面坐下。
“我已经准备好全心投入工作当中了。”严心泽眼神坚定。
邱寻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接受了严心泽所提出的工作内容。
“好吧！”邱寻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严心泽，继续说道：“这是李警探的名片，你去联系他，他那里有所有曾做过记忆粉碎的犯人的资料。”
“谢谢邱老师，那我出去了”严心泽接过名片，走出了邱寻的办公室。
此时的严心泽已经租好了公寓，距离实验室只有两公里，他用一周的时间打理好了自己的新生活，也似乎找回了新的憧憬。深夜，他躺在床上，望着星空，思考着他的未来。虽然过去的回忆依然存在，就像天上的星星，只有雾霾天才会被遮盖，但永远会挂在那里，驱不走，吹不撒，严心泽决定用全身心的工作抹淡旧的记忆，至少让他欣慰的是，艾忆肖现在过得很幸福，想到这儿，严心泽胸中一片坦然。关于工作，严心泽决定从曾经做过记忆粉碎的犯人展开，他想了解犯人的犯罪动机，他想验证，粉碎的记忆会在潜意识中被保留，这是他作为一名科学家的直觉。
严心泽闭上双眼，一种可怕的想法突然进入他的脑中，让他久久不得安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