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巫翌出院。
李子清叽叽喳喳地和巫翌说着学校的趣事“你知道吗?学校里的那些女生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天天在你家里为你祈福,你房子门口现在全部都是公仔啊,花啊,千纸鹤啊”
“原也呢?为什么没有来?”巫翌失望的声音,他没有想到连出院她都不来。
李子清停下话头,她看到巫翌眼睛里面的失望,“她去SEVEN家族上班了,你知道的,这对原也来说很重要”
“原来是这样”巫翌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个星期,都是原也负责煮饭,李子清负责送给巫翌,原也这个星期都把自己禁锢在琴房里面,日夜弹琴,手都快要弹抽筋了,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巫翌,可是,不这样的话,会更痛的吧。原也看到刀片划破皮肤,血马上冒出来,笑了笑。
“我们,去喝酒吧”巫翌对李子清说,李子清一口否决“你疯了,才刚出院呢!”
“求你了”巫翌忍着心痛,每天,都希望推门而入的会是她,可是。
“好吧”李子清拦下一台出租车“去零度酒吧”
酒吧内,夜晚的降临,是疯狂的启动键,舞池里是疯狂舞动的人们。
李子清已经喝了五杯柠檬水了,她看着面前的巫翌,喝的两眼通红。
“好了,够了”李子清把巫翌面前的酒推开,“别管我”巫翌的声音听起来就是烂醉,李子清拉住巫翌的手臂就往外拖,可是巫翌太重了,李子清不得不麻烦一名服务员帮忙扶上出租车。
李子清几乎是半拖半扶把巫翌安顿到了床上,巫翌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李子清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巫翌身体的热度马上让李子清脸烧了起来,李子清想挣扎起来,却被巫翌一个翻身压在身下,他迷离的眼神倒影着自己害怕而期待的眼神。巫翌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李子清闭上眼睛,允许自己暂时沉沦,当原也的替代品。眼角的那滴眼泪却落了下来。
巫山云雨一夜,李子清揉了揉发软的腿,把沾血的床单换了下来,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正打算乘计程车时,巫翌的电话打了过来,“喂?”李子清屏住呼吸,
“你昨天是不是殴打我了?如实招来,我全身很散架了似的”巫翌的语调欢快,酒精让他头痛欲裂,却也暂时让他忘记了记忆中的那张脸。
“是啊,昨天因为打你,我的手还酸着呢”李子清也假装欢快,却隐藏着巨大的失落。
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回校了。
回到宿舍,李子清往床上一躺,睡到地老天荒,手机在中午时却响个不停,李子清烦躁的拿起手机“喂?”
“你是猪吗?已经中午12.00了”巫翌清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啊,不过也没关系,我今天又没有大课上”李子清嘟囔着
“那出来喝醒酒汤吧”
“好,李子清一瞬间挣扎起来”在衣柜里挑来挑去,终于挑到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李子清的黑色长发已经剪成了黄棕色的波波头,衬的李子清更加清纯可爱,白皙修长的脖颈下是迷人的曲线,清纯中又不失妩媚。
她满意的对镜子里的自己,灿然一笑,然后拎上黑色的LV手包出门了。
当全店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子清身上的时候,她自以为是自己的魅力无限,却发现那目光好像是看神经病的眼神,在看到巫翌一身休闲服时,她真的想挖个洞钻下去。
“你是来,吃西餐的吧”巫翌憋着笑
“你是去吃小吃吧”李子清赏他一个冰山白眼。吃饱后,李子清和巫翌去图书馆逛了逛。
李子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巫翌,那样被淡淡悲伤和温暖笼罩的他,像一片轻巧的羽毛,触碰鼻尖时的温暖触觉。
他低下眉眼,修长的手指在一节节搜寻书籍,窗外是春天午后特有的安宁,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和原也怎么了?”李子清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巫翌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升起白雾似的东西,语气低落却又掺杂着坚定。
“我,不想再和她做朋友”
他拿起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呢喃着“好久没看了,初中时特别爱看”,说着往旁边的沙发走去。
“不辛苦吗?这样望着一个心有所属的人?”
巫翌往前走的背影停在原地,好像承载着巨大的悲伤。
他回过头,朝李子清微笑“所以说,我放弃了”
“我,也是这样,一直望着一个心有所属的人,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李子清的眼睛里蓄着两行泪水。
巫翌走过来,递给李子清一块天蓝色的手帕。
李子清僵硬的接过,脑海里都是他温柔的用手为原也擦眼泪的模样
“不知道是哪个瞎子,把我们这么可爱的子清给忽视了”他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李子清把手帕一把塞回巫翌手中,转身跑了。
巫翌呆呆立在原地,呢喃般说了声“对不起”
他想是因为知道守着一个心有所属的人有多辛苦,所以才会那么没出息的假装看不到,因为知道有多辛苦,才希望她不要再守着自己,不想给她希望,因为那最终会被绝望淹没。
他拿起震动的手机,接起电话,那边传来李子清绝望的声音“你,就是那个瞎子”
他挂了电话,陷入沙发里,眼睛里盛满了炽热浓烈的悲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巫翌坐在沙发里,好像四周有一个真空的玻璃罩,将他与现实世界隔离开来,他的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下燃烧着绵长无边的悲伤,夕阳的余晖笼罩在他身上。
直到一段温柔却致命的钢琴曲将他唤醒,他接起电话,话筒那边传来李子清甜美却变形的声音
“巫翌,小也她爸爸是原城的事情传遍了学校,还有那些照片贴满了公布栏”
“她现在在哪里!?”巫翌从沙发上站起来,太久没有站起来,他头脑一阵眩晕,顾不得眼前一片黑暗,他大步往外走。
“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怎么办啊?巫翌”李子清的声音已经变成呜咽声。
“我马上过去”巫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原也最有可能去哪里“对了,赤城二中!”
巫翌拦下计程车。
原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了自己的青春。
她走过那条大海,仿佛她还在他温暖的背上,一转眼,就能看到那双温暖她的深情似海的双眸。
她走过那间自习室,宛如那擂鼓般的心跳声还在耳边,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她走过那棵榕树,好像那个混杂着薄荷气味的吻仍旧在唇边残留着余温。
她走过那条小道,好似那个拥抱还能温暖自己。
她走着走着,又看见了那个一脸麻木的自己和铐上吴轼川的那明晃晃的手铐。他最后那道不舍深情的目光仍旧具有穿透肺腑的力量。
原也没有哭泣,没有闹,最可怕的平静,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迟早会有人,撕开她的伤口,洒上盐,浇上热油。
她的眼睛开始朦胧,只是到最后,她想吴轼川了,隐约中,看到红绿灯那边,吴轼川站着,邪邪笑着,和以前一样。
原也往前走着,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走向解脱。
天黑了,刺目的灯光照在原也苍白的面容上,嘀嘀的汽车按喇叭的声音和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忽然,一股很大的力道从后面直扑上来,是熟悉的年少的香草气味。
原也被扑倒在一边,额头流着血。
巫翌感觉到自己在轻轻的飞,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血涌上鼻腔,他感觉嘴巴里在汩汩的流血,似乎他躺在一个血湖中。
眼角余光里,看到原也跌跌撞撞的向他走开,她满脸的血和泪,她那海藻般的长发被风吹起来。
他想说话,想帮她擦眼泪,想和她说“我不是没事吗?”,可是,感觉喉咙里都是粘稠的血,他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他只能举起手,却再也没了力气,重重地坠落在地。
最后一刻,他好像听见原也如银铃般的笑声“你一个大男生也会迷路吗?好好笑哟!”
“你不吃吗?香草味的”她将甜筒递给他,朝他漾起一朵微笑。
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然后消失不见。
原也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尖叫,她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的胃腔里忽然升起一股恶心,她张口,吐出一口浓稠的血来。她的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然后直直地倒地。
李子清楞在原地,手中的手机响着“你好,李小姐,我们很抱歉的通知您,您的朋友巫翌于今天晚上19.00抢救无效死亡,和他一起被送来的女孩还在抢救中。请您尽快赶到医院来”
她失魂落魄的拦下出租车,她抱住自己,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出租车司机同情的望了她一眼,默默加大油门往医院赶。
李子清颤抖的掀开那张白布,看见巫翌,像沉沉睡去的大男孩,她扑在他身上,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冰凉,心跳声早已冷却。
天下起雨了,李子清打开窗,试图让雨来打破这个噩梦,她蹲在地上,无声的流泪。
原也睁开眼,是白色的天花板,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她像如梦初醒般,一把拔掉针头。
她走进病房,看见李子清蹲在角落里,看不见表情,但她的双肩却在微微颤抖。
原也握住巫翌的冰凉的手,眼泪滴落成雨。
“你,怎么没去死”李子清的绝望的声音
在空旷的病房里,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原也的心脏里。
原也沉默着。
“他那么喜欢你,你却一直不愿意给他机会,现在,他为你死了,对,他死了。”李子清痛苦的说着
“我能怎么办?我也想过,接受他,可是,说谎的话,心会痛啊”
“我曾经真的,快乐过,有你和巫翌在我身边。可是,每当一到下雨的晚上,我就会想起原城那张脸,原城是我失手杀的,不是吴轼川,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
李子清站起来,抱住了她,两个人相拥而泣,“对不起”李子清说着,感觉到原也浑身滚烫,然后软绵绵躺了下去。
李子清失措的抱着原也“医生,来人啊,救命啊”
……
“医生,她怎么样”李子清哭的两眼如樱桃般红肿
“她应该尽快进行手术”
“什么手术?”
“她是胃癌晚期”
“你在说什么,你开玩笑吧,医生”
“她没和你说?总之,你劝劝她早点做手术”
李子清跌坐在地上,茫然的盯着地板,这一切一定是一个噩梦我要醒来,她用力的打自己耳光,可是,疼痛感却清晰的传来。
“呆清”原也虚弱的声音
“小也,这一定不是真的,对不对”李子清紧紧握住原也的手,眼泪不停的掉落。
“对不起”
“那,我们把手术做了,好吗?我已经失去了巫翌,我不想再失去你”李子清抱着原也
“对不起,子清,我不能做,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我还想再见吴轼川一面”
原也帮李子清擦着眼泪,自己却也泪流满面
“但是”李子清张了张嘴,她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劝。
夜深了
李子清在原也的床头睡着了,一连串的悲伤炸弹将她的力气炸的支离破碎,只剩一只躯壳在苟延残喘。
原也轻轻掀开被子,将被子轻轻盖在李子清身上,往巫翌的病房走去,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蜷缩着,眼泪如倾盘大雨。
“真的,对不起,到最后,我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了”
“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你让我怎么去死?你让我又怎么活下去?”
“你说什么?”巫拥才的身躯被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打击了一个趔趄,眼泪从他商人精明的脸上滑落。
……
巫翌的葬礼
迷蒙的下雨天,送别的人们身穿黑色的衣服,一把把盛开的黑色雨伞下都是苍白而悲哀的面容,像一具具行有的僵尸。
“你,你还有脸来,害死了我的孙儿,”巫翌奶奶遍布皱纹的脸,留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力的手拍打在原也的背上和肩膀上,原也和李子清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巫拥才从教堂里走出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单薄的身影,“原也”巫拥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原也抬起头,巫拥才一巴掌过去,原也的脸被打的歪到一边,嘴角有一丝血迹。
原也像如释重负般呼了一口气,“对不起,谢谢您”原也抬起头,泪汪汪的眼睛望向巫拥才,对巫拥才磕了一个头。
巫拥才望着原也,内心深处忽然涌上一股恐惧,她的眉毛,鼻子,嘴巴,和原空多么像啊,他连想都不敢想。
那只打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拥才,谢谢你,谢谢你爱我”原空的双眼蓄满感动的泪水,巫拥才将原空拥入怀中,抬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那双眼睛,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啊!
随后,他平静了下来,这时作为父亲,给你的一巴掌。
“进去吧,里面那个箱子应该是巫翌给你的。”巫拥才扶着拄着拐杖的母亲,走进了教堂。
原也看着那张熟悉的温暖的面孔,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仔细望过他了,年少时的那张脸,少年如刀削的硬气脸孔已经为她褪去外壳,变得温暖而善良。
“上天啊,为什么将这样一份礼物赏赐给我呢”为什么?这样的美好因为我而变得悲惨。还不如不要给我,就让我悲惨的一个人走,别让我的手沾上鲜血,不论是他人的还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