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日不同的气氛正蔓延在巍峨的禁城宫室,为了这一重要的日子,束起皓珠攅樱冠,玉藻十二旒悬于冠板左右,身配十二章花纹青黑底单裘,外罩玄色金丝秀云衫,日月双肩,山河革带,着授佩环,看似威严的装束挂在少年君主羽鳥身上却宛如十万大山。嗣君封冠礼是昭示着嗣君帷幄天下事必躬亲的重要礼数,而这一天也将是命运的开始。
按照司礼的规定所有爵位的嫡嗣都要入宫朝礼,然而这就是珑樱菲琳最不得以的最不可抗的日子了,一袭鹅黄广袖裙配家族的樱纹在裙边袖口,头挽着少女的双髻,流珠的步摇随着动作轻轻地晃动着,索然无味的目光却只洒在湖心那一株茂密参天的樱树上。
四月的宫室最有生气的一角吧!大概!
没办法,做为安祭爵的嫡亲女儿这样的日子想必也是必然出席的吧!想到此眉宇间又有了些许无奈,却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樱树旁边驻足而视,树影斑驳映透着阳光挂在菲琳扬起的脸庞上,衬得眉间的墨色宝石反射出粼粼波光,更使得原本白皙的面庞透明的不真实起来,索性贪婪的眯起双眼感受着从无奈的繁琐中偷来的惬意。六岁的菲琳虽显得稚嫩,但更有灵动的一窍。
殊不知,这一切都映在那从巍峨宫室外廊远眺的少年眼底,那是怎样的力量,只能定定的站在那里,恐错失一瞬间的景色而微眯起狭长的双眼,又仿佛会打扰些什么减慢呼吸,耳边只听得见轻风漫步的音色,愿时光定格,宁留此梦宣,直到聒噪的催促追来才收回那停滞的一幕…
“殿下,朝礼准备就绪,各府嫡眷已在天硕殿前宁苑恭候。” 帛已面带微笑的轻述,回神看向声音的来处,话说的一派老成,却出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人口中,少年面无表情,心中却诽议了一番,转身抬步前行,帛已趋步随行。
一下午的光阴碌碌而过,一直跟着父亲大人待到回府的时候俨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还未来得及褪去一身铅华,就闻得母亲大人的咳疾加重的噩耗,跌跌撞撞的奔出房门,耳边只听得见自己慌乱的脚步声,流珠的步摇在双鬓侧缠绕起来。
“哈…… 哈…… 呜呜……”不理会身后婢女的呼喊声
越是靠近母亲大人的月华楼越是觉得慌乱,停顿在楼门前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看着进进出出的婢仆和医女们,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抬腿跨进大门,远远看到正厅礼父亲大人和僚医们在说着什么,再也抑制不住眼眶的泪水,哇的一声扑向父亲大人。
“呜……父亲大人……呜…父亲大人 呜…,母亲大人怎么了? 父亲大人……”
哭的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哽咽的声音,因跑步急喘泛起的红晕,眉间的墨色宝石因为蹙眉变得狰狞,死死地抓住父亲大人的衣袖,像是能从地狱的深渊逃生的蛛丝一样紧紧地抓住,将自己的感情和希望全部倾注在眼中一并望向父亲大人。
父亲轻抚着我的肩背,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
此时的我,恐惧感上升到了极点,拼了命的睁大双眼,想要捕捉一丝丝的希望,眼里噙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来人,带郡主回房间。 菲琳,今天你累了回房间去休息。”安祭爵收回那怜惜的目光,冷峻的说到。
“不要,呜…… 父亲大人 呜…… 母亲大人醒来会找菲琳的, 菲琳不吵!呜……菲琳在这边的偏殿休息好不好。呜……”
安祭爵想要拿出父亲的威严驳回女儿的请求,话没开口就听到内阁间几位医女琐碎的脚步声,直到跪倒在身前。
“回禀祭爵,月华祭妃咳血加重,以致弥留了。”领头的医女声音颤巍巍的禀告。
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充斥着回声一样的审判词,顾不得礼数周全用尽所有的力气冲进内阁寝室,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抽泣的扑向母亲大人的床榻。
“啊……母…母亲大人…母亲大人……你看看菲琳啊!啊……母亲大人…。”父亲大人随后跟进来看着一边晃动着母亲大人的手臂一边嚎哭的我。长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我手脚并用攀上床榻跪趴在母亲大人身边哭喊着,父亲大人执起母亲大人的手轻唤着母亲的名字。
“挥月… 挥月…”等了许久,久到觉得自己的哭喊声早都传到了九霄,母亲的唇角动了一下随即睁开虚弱的眼睛,看了看父亲大人和我。
“挥月,你我虽然是政治姻缘,但毕竟是千古相随的结发之人,至于菲琳你放心吧!”父亲一贯的冷峻没有表情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落寞的阴影。
自己还在看到母亲大人苏醒未来得及高兴,泪珠还悬在眼眶上就看到母亲大人在听完父亲的话后,原本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涣散没有焦距起来……这一夜安爵府上空响彻着我那一声声稚嫩的哭喊,而被呼唤的人却安静的沉睡着。
就这样我六岁的这年四月,被誉为倾城绝代的美人挥月也就是我的母亲带着对我和父亲的眷恋与世长辞了。
而这边与安爵府的悲伤气氛不同的是禁城中一派喜洋束缚着,因为封冠礼落成即将独掌大权,太后又为了日常的事情嘱咐了许多以至于很晚才回寝殿的羽鳥君主,侧倚在长榻上,手执政要的书籍,眼神却不在书间,神游在外回想起在樱树下的那一抹鹅黄,在席间、在湖边那柔美的样子,但很快,对于十一岁的少年君主羽鳥来说,封冠礼后续需要着手处理的事情此时占据了整个脑海,而那抹鹅黄便也搁置一隅了。
“郡主,华阳夫人想要带你在身边抚育,已经在书房和祭爵商议了!”抬头望了一眼看向一向服侍母亲的卓衣。
“姨母来了吗!”自母亲丧事毕,父亲大人立了一向宠爱的昭和夫人为祭妃及其所生子圣司为世子后,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怔怔的望向窗外雕梁上的黑暗,直到卓衣的声音再次响起“郡主,入夜了还是去休息吧!“
不想动,不想说话,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定格在那一天那一刻了。
卓衣看着小郡主的样子,顿时一股子酸楚袭上鼻腔,定了定神没让自己露出哭腔,趁着郡主发呆看向窗外的时候抹了一把眼睛,新君亲政,正是整治朝纲大展宏图之际,虽是十来岁的少年君主但是手段冷厉震惊朝野,祭爵更是忙于新阁重组政事,无暇分身家事,全权交于继祭妃打理,而昭和祭妃有一心扑在对刚成为世子的嫡系教育上,卓衣想到此更是担心的看了一眼小郡主,便浅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爵府的夜是如此的静如此的凉!
在祭爵和华阳夫人来到内室的时候看到的也是几个时辰前的样子的小菲琳
清晨,府门外马车的伫立,一阵阵嘶鸣传来,在离开安爵府的一刻,回头瞥了一眼送别的父亲大人和昭和祭妃,圣司哥哥,便回神上车看着挡帘缓缓落下,空白的脑海一瞬间盈满了他们的身影,随着车轮的转动吱呀一声,华阳夫人感觉到小菲琳的身体抖了一下,伸出手臂拥入怀里,怀里的小人落在衣襟上的泪水决堤了,开始只是睁着大眼任由泪水溢出眼眶,慢慢的嘤嘤的出了声,最后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在找到姨母身上与母亲相似的感觉便放肆的发泄了出来,身上的手臂收紧了,就这样姨母陪着我无声的落泪。
五月,花草缤纷的日子里,我如同一汪死水的离开了安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