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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有什么魅力

时钟指向十点整,校园北门的咖啡屋人头攒动,除了店里的服务生,大部分都是本校学生。

咖啡屋自三年前建成后,凭借天然的地理优势和小清新的装修风格,一直是隔壁艺术学院学生的大本营,学生们在放学后三三两两地聚在这里,讨论学业、约谈生意、为好友庆生;也有独自前来,埋头创作、或是赶功课的学生。店里不光提供精致的饮品与甜点,还应潮流推出菜品丰富的早午餐,不少学生甚至在咖啡屋呆够一整天才回学校。然而,易晓却是第一次光顾这里,眼神里透着陌生与新鲜。

玲琅和易晓进门的时候,店里已经没有空位了。

“不好意思,可以稍等一下吗?很快就会有空位的”,店员小哥殷勤地对玲琅说。

还没等玲琅开口,一位外形修长、面容俊朗的男生已经从里面一桌站起来,一路潇洒地漫步到玲琅面前,满面春风地招呼道:“玲琅,你一个人吗?我们这儿有空位,跟我来吧!”身上浓烈的古龙香水呛得易晓直皱眉。

“有我朋友的空位吗?”,玲琅指了指身边正发呆的扑克脸。

男生的目光投向相貌寻常、气质平庸的易晓,愣神了三秒,随即点头道:“当然有啊,过来吧”,心里却在犯嘀咕,“玲琅怎么会和这类人打交道?风格也忒不搭了!”

三人一道向咖啡屋内走去,玲琅一路都享受着众人的注目礼,自己却毫不在意,“没有一丝怯场,真是天生的公众人物”,易晓跟在后面暗暗观察着。来到里面靠窗的桌位旁,玲琅示意易晓坐下,众人立刻显露出和香水男一样的反应,纷纷用诧异的眼神瞅着易晓,后者的不自在迅速被玲琅捕捉到,于是,玲琅大方地将易晓介绍给同桌人,“这位就是我的御用剧作家,别看她话少,人可是相当有才华,以后就请大家多关照了。”一桌年轻人恍然大悟,都热情地同易晓打招呼,那阵势,让旁人瞧见了,准以为他们和易晓是久别的好朋友呢。

易晓十分不适应此等场面,只好僵硬地露出牙齿,在她理解范畴内,这个动作就算微笑了。

香水男茅塞顿开般的口气向玲琅确认:“原来她就是你为年底的演出找来的编剧啊!?的确挺符合的”。玲琅明白他的潜台词,他在示意易晓少言呆滞,符合表演系学生私下议论的编剧特质。

香水男很有眼力见,看出玲琅和带来的朋友有事要谈,便主动招呼众人一道离去了,为两人腾出了空间。临走之时,温柔地提醒玲琅不要忘记后天的微电影拍摄计划。

两人面对面一坐定,服务生瞬间飘移过来,麻利儿地递上菜单,玲琅擅自做主为两人点了早午餐经典套餐。整个过程,没有询问易晓的意见,后者默默观察玲琅一连串娴熟动作,一言不发。

易晓转动着眼眶里的两颗黑豆,直观地欣赏玲琅一头柔顺的黑发随着玉颈的转动散开至光滑的双臂上,上午的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美人的身上,衬得一双玉臂愈加玲珑剔透。然而,对于易晓而言,如此近距离的视觉享受没有增加一分对玲琅的好感,反而增添了恶感。她冷眼旁观玲琅凭借外形,获取了生活上的便利:香水男和服务生拼命向她献殷勤,还有方才教室外轻易便打听到自己的去向...

她联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是一位善用外貌优势的美人。沈璧月22岁时嫁给了易晓的父亲易春鸿,后者当年也是眉清目朗的美男子。两人相识于校园时代,易春鸿走上了画家的道路。青葱年代,爱情至上的沈璧月没有反对。婚后第三年,易晓出生了,沈璧月朝婴儿瞧了一眼,心情瞬间笼罩了一层阴霾,婴儿脑袋上耷拉着一撮黄毛,皮肤呈现罕见的豆芽黄色,再配上一副瘦弱的骨架,就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小老头。一对男俊女俏的夫妻,渴望下一代继承双方的优点,也是无可厚非的。眼前的景象,逼迫二人拼命地自我安慰:新生儿还没张开,一定会越长越好看的。

令夫妻俩松口气的是,女儿没有越长越丑,可也没有越长越美。易晓十二岁那年,父母终于接受了“女儿不是美人”这个现实。

赌在沈璧月心头的另一块石头是丈夫毫无起色的事业。易春鸿出道时的定位是学院派画家,他的个性坚忍,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骨子里又带着一份清高,不肯随波逐流当市场不再追捧学院派画家时,他依然不改变,再加上不擅长经营圈子,易春鸿的收入状况逐渐无法为妻子提供舒适的生活。捉襟见肘的日子使得沈璧月的怨怼情绪高涨,易晓十二岁生日后不久,二人协议离婚了。

沈璧月主动将易晓的监护权让给易春鸿,打算趁着容颜未衰再物色一个丈夫。没想到易春鸿竟出了交通意外,撇下易晓去世了。沈璧月只得把刚刚失去父亲的易晓接过来,母女俩就这样不情不愿地开始了新生活。易晓经常站在客厅的窗帘后,偷偷望着沈璧月搭上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豪车,跟着他们去听音乐会、参加派对,拎着男人送的名贵手包和香水回来,那是和易春鸿生活时从未享受过的待遇。沈璧月最常叨念的话是:“要是没有你这个包袱,我的人生也不至于这样糟心。”

玲琅见易晓盯着自己的眼神陷入呆滞,不由自主地笑道:“你这位大作家又在构思什么呢?讲给我听听”。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故事,非我写不可呢?”易晓回过神来,没有接她的话头,单刀直入地问道。

“特此更正,对我来讲,角色是第一位的,故事退居其次,简单讲,我需要一个能够凸显我本人魅力的角色,比如声音的魅力,身材的魅力,个性的魅力,故事可以围绕角色展开,我对故事的唯一要求是,现实与梦境融合,你一定要完美地把两者结合起来,嗯…举个例子,就像费里尼的《八部半》”,玲琅一脸认真地讲道。

“可我不了解你啊,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具体陈述一下自己有什么魅力”,易晓嘴角忍不住咧笑开来,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大言不惭地自夸却脸不红心不跳的人,尤其还是位女生。然而,连易晓本人都未察觉到,她竟对玲琅产生了一丝好感,因为费里尼是她最钟爱的电影导演。费里尼的电影大多都在描述自己的梦境,所以片段之间相当割裂,一般人很难喜欢这种情节脉络模糊的故事,没想到对面这位言行举止都浮夸的表演系学生居然会拿它来举例子。

“那你认为我有什么魅力?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具体陈述一下你对我的看法的,据说第一印象是很准的,趁着你对我的了解还不深入,随便谈谈嘛”,玲琅的语气透着一份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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