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早晨。
朝阳艳丽,晴空无云。
一队马车,正迎着朝阳,缓缓穿过京城的西门。
这太阳晒得人闷热,护卫的人却一身的黑衣劲装,连头都被连衣的黑帽罩着,看不清神情。
只有三个人和这些人的装束不同,一个灰袍老者,一个青衣老道,一个青年人。
奇怪的三人,沉默的一群人。
往来西门的都是低贱的百姓,左邻右舍都出来惶恐地观望。
竟然有人认出了这辆马车的主人,窃窃私语道:“这是兰陵王的马车!”
“兰陵王又回来了!”这声音中竟然还有些激动。
这激动竟然又慢慢传了开去,变作了嘈杂的兴奋。
马车里,兰陵王靠着软垫,那清依正柔顺地坐在一旁。她忽然笑道:“看来这京城百姓也没有忘记公子。”
兰陵王叹气道:“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清依点了点头,道:“清依觉得,这是件好事。”
兰陵王苦笑道:“这确实是件好事。”他已然不怕声名日显受人猜忌了,但是听见这么多人压抑的兴奋,他自己的心里却感觉闷苦,比自己第三次落魄离京时还要涩。
越来越多的百姓激动地落下了眼泪,匍匐在地。
清依听见了,她道:“公子果然是个好人。”
兰陵王道:“蛮族人不会这么认为。”
清依抬起眼,看到兰陵王的眼中竟然有了晶莹的光,她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按住兰陵王发白的指节,道:“清依不懂战事,只知道,对于南国百姓,公子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兰陵王抬起了眼。两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过了许久,直到他眼中的晶莹消逝,他才淡淡说道:“我会的。”
清依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的。”她低下了头,手又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兰陵王的眼神变得温柔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的。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讲出这句话,这是多么无私的坚定,多么坚定的信任。
温柔,美妙。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沉稳有力的声音道:“公子,到了。”
一直端坐车门旁的灰袍老者轻轻一动,打开了车门,自己先飘然下了马车,立在一旁。
清依扶着,灰袍老者在车下搀着,兰陵王缓缓下了马车。
街上的人倒不少,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个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兰陵王不用去听,就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任谁看着数百御前带刀侍卫如临大敌般地对着一个人,都会奇怪吧。
兰陵王突然觉得很好笑,他已经妻离子亡重病缠身,竟然还被如此提防。
这真是太好笑了。
就在这时,兰陵王看见一个人从带刀侍卫中钻了出来,这个很瘦,穿着质地和颜料都极为考究的暗红内府袍,态度极斯文,竟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刘安。
刘安径直走到了兰陵王的面前。
兰陵王道:“刘大人,你好。”
刘安勉强笑了笑,他看了眼周围的黑衣人,道:“殿下此次来京,一路辛苦了。”
兰陵王道:“托陛下的福,一路顺风。”
刘安又笑了笑,淡淡道:“陛下有旨,宣兰陵王即刻进京。其余人等,西城驿馆下榻。”
兰陵王没有说什么,他转过头,凝视了眼清依。
兰陵王拍了拍扶着自己臂膀的手,她的手冰冷,却扶地很用力。
刘安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道:“殿下,莫让陛下等的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