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黎平明说的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脑子里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混沌的,后来稍稍微缓过点劲来,听见黎平明安慰我:“……只解读出了一个赵字,可这不代表就是赵凌宇长老,有可能是另一个与你们毫不相干的人,也可能完全是另一个意思……你先别着急,后面的解读正在进行……你自己先要挺住。”
但这样的安慰并没有使我放心下来,反而使我心中悄然流露出一股浓烈的,久久回荡的悲伤。因为虽然那个赵字不代表就是我父亲,但无疑,是我父亲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甚至有些害怕后面被解读出来的字眼,怕很大的可能性成为现实,那将是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悲伤蔓延上来,止不住。
我挣扎着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解读出来的?其他宗门解读出来的是什么?和我父亲有关吗?”
黎平明道:“几天前才解读出来,已经报知总堂了。其他宗门倒是没有发现赵凌宇长老的线索——青宗解读出来的第二个词汇只有一个字:杀;逍遥派解出来的是:虚无;雾霭阁解出来的是:偷……;枯行门解出来的是:众……齐心……”
我稍稍安下些心来,可心中依旧十分烦躁急切,便发疯了似的翻找面前从纳戒中拿出来的那些物品,希望有什么新的发现。
黎平明见我这样,制止了我,道:“你得冷静下来,知道吗?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急不得!——你先将你和李默然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我挣脱他,告诉他我很难冷静下来,真的。
无奈,黎平明只好任我先翻面前的物品,他也拿起一些物品翻看。
我先翻了翻那个盒子,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纸条,翻罢,没有。
然后拿起了那两个卷轴,逐一拆开,先拆了大的。
拆开了,卷轴缓缓打开,
但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字或画。
我不由得很失望,黎平明也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
我又拆开那个小卷轴,急忙的摊开。
啊,上面有东西。
但和刚才的一片空白来比,这上面的东西使我更看不懂,因为这上面是一团团的黑色浓厚的图案,因为太繁杂了,根本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出是圆形,有的地方还是好几个圆形的叠加,分外密麻,布满了整个卷轴,很少有留白,乍一看起来,就像是小孩疯狂的涂鸦。
黎平明正在看那五片叶子,那五片叶子依旧嫩绿。他好像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然后看了看我手里摊开的小卷轴,咦了一声,一把夺过去,几乎将眼睛贴在卷轴上的看,
我看着他。
他看了一会,忽而抬起头,然后一把将卷轴收起来,眼神里竟有些激动的味道。
“怎么了?”我觉得他肯定是有所发现了,心中不由得有些迫切想要知道的期待,也有些忐忑。
黎平明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将卷轴放进了怀里,生怕它跑了似的。然后他站起身来,边向外走边对我道:“你先自己逛逛,有事情我会通知你的。”
我还想问他,黎平明却已经走远了。
于是自己坐下来,继续看面前的东西,却再没有什么发现,而且心里格外烦闷,无法冷静,只好先将这些东西收进纳戒里,出去,想要看看那个解读奴兽意识的大木屋内部是什么情况,问问有关我父亲的那条线索,解读的怎么样了?
出来后,我才发现外面其实有很多人在穿梭,只是从我刚才所在的那小屋前走过的很少。
他们都在各忙各的。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其中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只有他们身上穿着的搬一宗的衣服,令我多少有了些亲切感。
我走过去,拉住了一个人,问他如何进入大木屋,但那人仅是看了我一眼,便视而不见的走了。此后,我又拉住了几个人,皆是同样的反应。
我只好随他们走,所幸,他们走向的也是大木屋的方向。
走过一个两间小屋中间的一条狭长而极窄的过道,我发现这一排小屋子后是一条宽敞的大道,恰好隔开大木屋和前面的小木屋,所有小木屋后面都设有一个门,里面很黑,通向这条大道。我刚才待的小屋子好像被一分为二,前后隔开了,所以后面没门。而与这些门相对应的,大木屋高大的墙上也设有许多的门,里面很亮;两边的门被大道隔开,也被大道过渡。
我站在这大道上,没有人问我,没有人管我,所有人都很少说话,仿佛话语在这里完全是个非常次要的东西,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到什么地方,为什么而忙碌。而且,不理外事。
我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但也确实有了些自由自在的快乐,于是便随便选了大木屋的一个门,横跨大道,走入了那大木屋之中。
从外面向里看,只觉得这木屋很大,很亮,但进去后的第一眼,便觉得这里真他娘的不是一般的大,不是一般的亮。而且,有好几只巨大的、一模一样的凶兽映入了眼帘,令人震惊;它们高大的身体周围,蚂蚁似的穿梭着一群人,很多。
可稍稍回过神来再细看,却发现这里的四面宽大的墙上竟装着四面镜子,光线将这些情景在镜子中来回反射,造成了一种叠加的错觉,一种假象。
其实只有一只凶兽,是一只巨大的蝗虫,好像还活着,但并没有应有的活蹦乱跳,反而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分外可怖。
也没有多少人,因为不断有人端着盆子从不同的门进来,盆子里好像盛着什么东西,然后他们将盆子里的东西倒到蝗虫巨大的身体旁边,出去。只有十来个人是始终在此的,他们围绕在这只蝗虫边上,忙碌着。
我好奇的走过去看,发现他们在这只蝗虫的体表凿了几个大洞,然后往它体内大盆大盆的倒着一种白色的透明的液体,不是水,比水要稠。
我拉住其中一个人,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
砰!
这声响从外面传来,大的惊人,不刺耳但足够令人惊觉。我立即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某一个奴兽出现了。
被我拉住的那个人挣脱我的手,忙自己的事去了。我已无心问他。
我看到外面的大道上,一群突然出现的人匆匆跑过,有个喊声——
“把家伙都带全了,快。18号……”
果然,看来是搬一宗的18号出现了。
一下子,心里就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促使我跟上去,为了这新出现的18号体内的那股意识,也为了父亲。
我急急的跑到大道上,却只看到几个马上要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于是赶忙追了上去。
很快,我拐入了那个拐角,是一个通道,但却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看来他们已经跑过了这通道。
我急急的追去。
到了尽头,依稀可以听见几声大喝。我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但突然,身后有人悄然拍了我一下,我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动手,幸而,这人说了话:“过来!”
语句是命令式的,语气也是命令式的,声音里满是抹不去的高傲。
我回身看去,是假正经。
他说完了话,背着身,已经向一个方向走去了,仿佛觉得我一定会跟上似的。
从内心中,我实在是厌倦他这种高傲,但从理智上来说,我觉得跟上去会有些收获的。
我跟了上去,来到了一间小屋内,里面很宽敞,这倒不是说这小屋内部有多大,而是说这其中的摆设很简洁,只有一张矮长桌,放在屋子的中心,其他地方均是空荡荡的,整个房间就显得宽敞起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矮长桌上,放着之前黎平明从我那拿走的那幅小卷轴,卷轴摊开来,上面一团团黑色密麻的圆形图案分外显眼。
假正经走到那矮长桌的正面,席地而坐。我在他身后进来,本来想要关上门,没想到他挥了挥手,让我别管。然后,做手势让我坐下。
我来到桌子的另一面,席地而坐,正对着假正经。
他看着我,我被看的怎么都觉得别扭,感觉他是在俯视,心里不由得很不舒服。
唉,这个人啊,实力是强,脑子也不算笨,可就是这副高傲样子欠揍。
“咳咳……”我只好率先开口问道:“叫我来,干什么?”
其实我大致已经猜到了,他叫我来会与面前的小卷轴有关。当时黎平明拿走它时的表情绝对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又出现在这,放在两个即将要谈话的人的中间,一定有什么用。
假正经将目光收了回去,然后落在面前摊开的卷轴上,不出我所料,他指着卷轴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其实在看到假正经的时候,我就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着急终究不是个办法,解决问题的途径还是要靠耐心的摸索和探寻。现在听他这么问,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希望,这股希望让我信任他,配合他。于是便没有隐瞒的、一五一十的将我和李嘿嘿经历的一切讲给他听。
假正经一语不发,毫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卷轴,不知道是听了还是没听。
我竭力将所有的细节都给说出来,以求让之后的摸索探寻更方便更直接。
最后,我将整个经历都说完了,而且自以为很圆满,很全面。
假正经始终毫无表情的看着卷轴,对于我说的那些大蛇、蛊惑虫、以及三道大门等,他都没有表现出我意料中应有的兴趣。但等到我说完时,他却像是完全没有料到一般,依旧在看着卷轴,并且还催促我:“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我道:“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和李默然在地下的经历就是这样。”
假正经终于动了动,他摆摆手,道:“不,还有一点没说。”
“哪一点?”
“李默然在其中的表现。”
我一愣,才明白过来这一点背后的意思,却无奈记住的都是些通道内的物体、位置、名称等,因为之前我觉得只有这些才是最主要的,哪承想还有李嘿嘿这个大变数,对于他在其中的表现的细节,我记得很少。
所以,我试探着问道:“李默然是怎样的表现很重要吗?”
假正经道:“李默然有怎样的表现,现在来看是最重要的。你必须将他的表现真实的,全面的告诉我,这是大事。”
“为什么?”
假正经十分严肃:“因为这事关乎我们下一步的走向!”
“可我不太记得了,本来我也没太多的关注他。”
假正经看着我,看了一会,他有些无奈的问道:“那他有没有见过这个卷轴?看没看见过这里面的图案?”
“见过卷轴,但没看见里面的图案。”
“他见到这卷轴后说什么了?有没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就是说,你感觉这个卷轴他以前有没有见过?”
我有点蒙圈,仔细回想了一会,才道:“他好像说那条大蛇讲究——他以为那是那大蛇的见面礼……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好像没有。”
假正经不说话了,他皱着眉,眼色沉沉的看着卷轴上的图案,像是在思考。
我不由得问道:“这个卷轴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假正经继续看着图案,但好歹是回答了我:“这是张地图,我们判断,这是到达还生池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