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漆黑的山崖下,韩寻仰着头,与整整比他高了一头的秦狼对视!“这就是你问的!韩寻!你终究还是太幼稚!”秦狼的声音平淡的传出!他没有理会韩寻,径直的从韩寻身边走过!
“北狄一族到来之事,我等确实知晓!至于我等对此的计划,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你可以冒死去找那群老家伙!但以书生的性格,你们出不了相柳埃!也不要想着说什么以死相逼的话!首先,你的命并没有那么重要!其次,你不是真的会拿自己的命来要挟别人的蠢货!”
“所以,安安静静的待着吧!如果可行,我会去帮冰海探查一下他娘亲的情况!但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不必觉得愧疚,这个世界上,让人无力之事太多,要怪,只能怪你弱小!”秦狼站在韩寻的身后,脚步缓停,他微微侧头,目光淡漠!
韩寻低着头,黑发前垂,看不清他此刻的面色!真他妈讨厌啊!结果又是这样,你明明是怀着绝勇之心来的,结果却被当做笑话!就像是那群孤独的死孩子,每每勇敢,每每真心,却总被那群自以为是的大人,嘲笑说,“小孩子嘛!”
“狼!你真的,很了解我啊!”韩寻依旧低头,声音涌动着沙哑!那是一股很奇怪的沙哑!似乎涌动着铁锈般的血意!
秦狼的身影倏忽停下,他转过头,看见的是迸溅了自己全身的鲜血!那鲜血中,混杂着如瓷片般的白色,那是碎裂的骨片!那个黑衣黑发的身影,此刻后身一片模糊,他自爆了···自己一整段的脊骨,可是他依然头,笑得如此狰狞,如···亡命之徒!
你真的很了解我吗!我确实不会傻到用自杀去威胁你!但我必须让你看到我的决心与勇气!这样做其实比自杀还蠢,这样做其实更加没什么意义!但我能怎样呢!我太弱啊!弱小得只能悲伤,你是我在这里最尊敬最信任的人,我只能如此,只能以亡命徒的方式和你对赌!
秦狼转着身,与韩寻望来的目光对视,一瞬却似乎读懂千言!韩寻倒下的血泊后,老鬼嘴角裂得大开,“我真他丫的···喜欢这小子的性子!够疯够狠!狼,你打算怎么做?”
那个魁梧的身影俯下身,看着那个少年,此刻血肉模糊,甚至有些空荡荡的脊背,目光忽然闪烁着很奇怪的光,像理解,像开怀,甚至还有一丝丝莫名的欣慰!他没有理会此刻的老鬼,只是伸出手,轻轻的点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书生,其余之事我不管!北狄一族的所有来犯者,留给我!!!”
密室之地!书生从盘膝中睁开眼,他耳边回荡着秦狼的声音,“两个小鬼,都一样的不让人省心啊!”
他不曾起身,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座城中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这座相柳舟之内发生的一切他也都知道!他这个习惯维持了千年!因为这样,才能让他有掌控一切的感觉!可就在今天,他除了那一次的测不出星道外,又一次有了无法掌控这里的错觉!
他看着远处!身体内忽然漂浮出一道虚影,渐渐在他的身侧凝聚出一道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分身,向着前方的虚无一步迈去!“应该···还没有脱离掌控!应该···”
相柳埃内,一道蓝色的长虹贯穿天际!那道长虹,如在天边忽然划出的一道艳丽火线!那道长虹内,那体态修长的傀儡,不时向着自己身后的空间轻踏一下!而几乎每一次的轻踏,都会在半空激起一道半透明的震波,而那道长虹的速度也随之更快!
那是冰海的身影,他此时此刻,正在以自己所能的最快速度,飞跃相柳埃!他要去找那个人,为此,哪怕跨越千山万水,历尽艰辛!
不远处,一道暗金色的大门,在星辉下,默默闪耀,那是相柳埃孤城里,八座鬼门中的其中一座!它安静的耸立在那里,千万年不变!而穿越了这扇大门,达到之地,便是真正的相柳舟,大片大片的满是荒原的相柳舟!而更主要的是,这扇门后,对应的方向,还对应一座古城,那座城!名为相柳谷!
冰海的身影越来越快!他无法像韩寻那样考虑那么多!也不会像韩寻那样找那群鬼神帮忙!他只知道,自己要去,自己必须去!那个人就在那里,他怎么可能还安然的呆在原地!可就在他即将跨过大门的一刻,一层光晕忽然浮现!直接将那长虹震碎,将那身影卷退千丈!
一个身披青蓝色长袍的文士身影,耸立在半空!目光清俊中透着些微的冰冷!“狄冰海啊!你之前和韩寻一直做得很好!可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不让我省心呢?”书生微微仰头,目光中的温度下降的越来越低!
冰海低着头,不说话!他的嘴角还溢着刚刚在碰撞中流出的鲜血!可他只是低着头,就不说话!他一直是这样,越难过越悲愤越不甘,越不说话!他只是台着眼,满眼全是血红的丝线!他是和韩寻一点儿都不一样的死孩子!韩寻疯,他恨!
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那具修长的兔子傀儡,只是微微附身,一对银白色的短刃从它的一双小臂里弹出,青蓝色的火焰从那具修长的傀儡之身中宣泄!眨眼间,便铺就了漫天的火海!狡兔的身影忽然开始旋转!漫天的火焰陪着它旋转!
巨大的火焰龙卷宛如能贯穿天地!而在那火焰的龙卷里,一片片,宛如花瓣似的火焰从龙卷中诞生,渐渐的似乎要变成一朵巨大的火莲!“月焰道···净世!”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龙卷里传出,那个修长的兔子傀儡!站在火焰变化的龙卷里!龙卷外,大片大片的火焰旋转着飘来!渐渐的那朵莲花的直径,直接到达了三千丈!宛如可以遮天蔽日!
暗金色的大门前,书生目光冷淡的望着这华丽甚至堪称壮观的一幕,“如果真的是你的修为到达无常,用出这样的术法,或许还真的蛮壮丽的!可惜,你忘了吗!你使用这具影傀的明晨丹,都是我炼制的啊!这样的火光,让人觉得宛如烟火!”
巨大的火莲在半空彻底形成,那具修长的影傀身影,托举着那朵盛开的火莲,向着那挺立的书生身影一冲而去!冰海少见的嘶吼着,咆哮着!现在他知道自己的身影一定滑稽至极!以卵击石并不可怕,蛋碎了身死了,也好过抱着遗憾悔恨终身!他只想着远处有人在等他,挡他去路的都是王八蛋!
巨大的火莲在影傀的手指收缩的越来越小!但越小,那股惊心动魄的毁灭之力似乎暴露的就越加明显!直到那具火莲接近书生时,已经不足百丈!世界似乎一瞬间宁静!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像是咻咻声的刺耳嗡鸣声!一片像是要把世界切成两半儿的白光从城门前乍起!那是净世之光!光之所及,一切将被磨灭!
大片的空间在此刻被毫无保留的撕裂!世界宛如化成了镜面!肉眼可见的裂痕在这片世界上密布!光芒退去时,剩下一道狰狞可怖的昏黑色!宛如真正的净世之光!只是那光划过的地方有些扭曲!似乎在它划过世界的瞬间,曾被阻挡了扭曲了一瞬!
光芒褪去!书生依旧一身青蓝色的长衣!他的身下,流火如烟花四散!那个蓝发蓝袍的少年此刻衣衫破烂,浑身狼狈的平躺在书生的身前,他的眉目依然紧皱,青蓝色的火焰,还从他的肌肤里,不时的溢出!宛如沉睡是他此刻最大的噩梦!另一边,破碎成一块块零件的狡兔影傀,同样缠绕着火焰,正在烈焰中,一点点重新拼接!
“何必这么倔强呢!倔强这种情愫最根本的原因都是因为···无能为力!!你喜欢无能为力的自己吗!”书生抬起头,目光倒映着漫天的星河!他的目光很深,宛如藏着一整片玄青色的夜!
他的身后,流火四窜,甚至有一些在不经意的间,从那座暗金色大门的缝隙钻出,流窜到了相柳埃之外!属于相柳舟的荒原!而就在这时,书生猛然回头!他忽然有一种许久不曾出现的心悸!
而就在第一缕四散的流火坠落荒原的一瞬,火丝飘起变淡,宛如打开了一个隐秘的封印!相柳埃孤城之外,不足百里的一处荒原!那里有一具穿着破烂长衫的枯骨,此刻这枯骨空洞的双眼处,忽然点燃了青蓝色的火焰,从大地上,僵直而起!他的下颚微抖,忽然有一个干枯沙哑的声音传出,那声音只传出一个音节,“狄!”
相柳皇城内,这处整座相柳舟最神秘,最封闭的场所,此刻一处金铁浇筑的建筑内,一座残破的枯骨同样立起,他微微抬头,望着天空,古怪的音节吐出,同样是···狄!
此时此刻,原本被书生遍布了眼线的相柳舟,忽然有十几处古地,有枯骨从僵直之处,站立,他们明明只是枯骨,却吐着宛如敲着自己的骨头,才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是···狄!但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枯骨在相柳皇城内,竟然有三具!!!
而且,书生记得的,他记得每一具此刻让他惊骇的尸骨,那每一具,都是在这千年来,从下方三族,被他们拐到相柳舟上,被充当散布因果眼的工具!他们都死了!没有一个在他们布置的任务里活过三年!可这一刻他们复活,宛如从地狱归来复仇的使者!
狰狞的光,在书生的眼眸中一闪而逝!他在转念之间,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一种他怎样也不甘相信的可能,在他这自以为牢牢控制着整座相柳舟的千年时间中,自己,甚至他们一众,同时也在被别人算计着!密室内,他的本体完全睁开双眼,双手掐诀中,正要试图压制这片相柳舟内发生的一切突变!
可就在这时,那暗金色的大门下,忽然探出了一个浑身玄青色的身影,它身上密布着或金,或银,或紫色的星点,甚至有的星点聚集在一起,宛如化成了星璇!它从墙角下,一点点钻出,像个难看却又悄无声息的地鼠!
他的面部诡异,只有三块白色的空洞,宛如从星空里诞生出的奇异物种!他一步迈出,却瞬间出现在书生的身后!一把与他皮肤同样诡异的长刀悄无声息的洞穿了书生的胸口!那三个白色的空洞此刻微微扭曲,沙哑的奇诡的声音传出,“道友!安?”
那个青蓝色的文士长衣,第一次被鲜血浸染!那双永远深邃,偶然带着戏谑目光的双眼,第一次完完全全的被惊愕取代!他想要转头,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此刻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惊恐,不是错愕,而是忽然有一张干瘦,透着一丝丝贱意的老脸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那张脸又欠又贱,透着嘲讽的意味“混蛋书生,玩儿了一辈子阴谋诡计,最后被别人玩儿了吧!打脸不,打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