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质朴，但却十分偏好说闲话。闲来无事的几个中年妇女聚在一起往往便是八卦的巅峰聚集，谁家老婆挨了老公嘴巴子啦！谁家孩子调皮做坏事啦！镇上又来了一个很奇怪的游客呀！。。。但最近聊得最多的还是两个多月前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毕竟这是她们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碰到的事情。
“周嫂，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我就在不远处的地边上翻地呢！”
“张嫂，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死了不少人呢？”周嫂眼珠子瞪得老大，赶紧追问道。其他的嫂子们也紧紧的盯着张嫂。
张嫂感觉受到了关注，谈兴更浓，边说便用手比划：“本来好好的，你们也知道我们这雾气重，前面的罐子车不小心撞上了护栏，横翻到了公路中间，后面的好几辆车便直愣愣的撞成了一团，发生了好大的爆炸呀！”
周嫂听了直撇嘴：“后面的车能那么傻？就使劲的往上撞，不知道踩刹车？”
“周嫂，高速上的车哪能想刹车就刹得住的，再加上又看不太远，哪有那么多时间啊？”张嫂信誓旦旦的判断着。
旁边的嫂子们听着直点头，“张嫂，你真是命大啊！听说老冯当时也在附近，可命就没你这么好了哦！”
“是啊！老冯命也够苦的了，原本有些起色的日子，这下可彻底没盼头了。”周嫂十分伤感，在她的印象中，老冯是个很不错的人，“你们说，这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张嫂听完就有些不乐意了：“没事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当时孙老三也在那，还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其他的嫂子们听张嫂把这句话说完，就觉得刚才周嫂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了。
孙老三是镇上出了名的老混混，混吃混喝了一辈子，到最后连个老婆都没娶上。最近又和镇上的小乞丐勾搭成一伙，一起骗大家的钱，就更让人不喜欢了。
“我说张嫂，你这么在哪都能看见孙老三呀？你是不是动了第二春了？”话一说完，嫂子们又“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片。
。。。
吴晓波早早的起了床，简简单单的陪爷爷吃了饭，就去镇上收费站上班去了。爷爷自从退休后，便很少出门走动了，镇上的事情让他有些灰心，他也很久没打听过镇子上面的事情了。
这些天吴晓波觉得很怪异，他虽然不太关系别人的闲话和闲事，但别人对于自己的指指点点，他还是能感受到的。他也有些不安，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秀秀了，也去过她家。秀秀妈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秀秀去哪了，只知道秀秀这些天每天早出晚归的，问她去哪，她也不回答。
秀秀妈身体不好，秀秀忙碌的这些天，她妈妈中午饭就没了着落，吴晓波这些天中午总会抽出时间去给秀秀妈送饭。
从秀秀家回来，走在去收费站的路上，思前想后的很不安心，很替秀秀担心，想得久了，有些生起她的气来，秀秀性格太好强了，有什么事情总是不告诉他。
路过靠近收费站的墙角，那个小乞丐果然趴在那里，吴晓波也不知道小乞丐是什么时候来到镇上的，很奇怪的小家伙，不说话也不动，只是趴着，没有点半乞讨的意思，若不是他身前的一只破碗，只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个不小心摔倒的孩子。
第一次经过小乞丐身边的时候，地上冰凉，吴晓波看小家伙趴着很可怜，便想把他抱起来，小家伙身上很脏，眉目却是清秀，浑身抖动得厉害，茫然的眼神里满是挣扎，执着入人心的挣扎。
浑身的抖动让小乞丐根本坐不起来，尝试了好几次，依旧如此。吴晓波便特意回家带来两床被子，小乞丐上盖下垫的，情况就好了很多。
之后的每一天，吴晓波都会给他带些吃的过来，但从来没有给过小乞丐钱，虽然同情，但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也有限，他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心里也就好受了。
吴晓波心里惦记着秀秀，决定今天晚点再去秀秀家一趟，再次来到小乞丐身边，蹲了下来，帮小乞丐翻了个身，盖好被子，把从家里带来的食物放在了小家伙能够得到的地方。
看着匆忙离开的吴晓波，小乞丐眼神闪烁，似乎有了一些思考，在他朦胧的心中，吴晓波和残疾爷爷奶奶是一样的好人。
到了收费站，吴晓波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但一整天他都是心不在焉的，受到了胖妞的不少指责。
回到家里，爷爷问起了秀秀的情况。
“好些天都没有看到秀秀了，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爷爷关心的问道。
吴晓波撇撇嘴如实回答：“我也好几天没看见秀秀了，她脾气又倔，有事也不肯对我说。”
“秀秀是个好姑娘，你个臭小子可不能这么埋怨她！”爷爷是看着秀秀长大的，心里是打心眼的喜欢她，“今天我在家里翻了翻，你明天去把存折里的钱都取出来，你和秀秀的婚事不能再拖了”，爷爷说着递给了吴晓波一个存折。
吴晓波才上班不久，手上也没多少积蓄，他伸手接过存折，看着上面的存款余额，有些吃惊：“爷爷，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些钱了？”对于自家的经济状况，他还是有个大概的了解的。
吴晓波突然一愣，想到了什么：“爷爷，您是不是把刘爷爷送给您的怀表卖了？”吴晓波越想越能肯定，难怪这些天，爷爷专门把那块原本收藏者的怀表找了出来，每天又看又擦的不知道多少回。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难得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你刘爷爷”，爷爷无限感慨：“你刘爷爷走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
自己很小的时候，刘爷爷被下放到他们家，虽说记得，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刘爷爷的面庞早就模糊了，只记得那是个脾气古怪，但对自己很好的爷爷啊！
看着攥在手中的五万元存折，吴晓波心里无尽的羞愧和感动，实在不忍心接受，这可是爷爷辛苦一辈子的积蓄和珍藏了大半生的情谊啊！
自己孙子的心思，当爷爷的哪能不清楚：“知道你心疼爷爷，等以后你出息了，爷爷就跟着你享福！”
吴晓波眼角的泪珠成串的往下落，他重重的点头应允，“爷爷，等孙儿出息了，孝敬您一辈子！”
。。。
吃过了饭，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吴晓波出门往秀秀家去了。过了镇子东边的小山坡就能看到秀秀家了。越上山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真真炊烟，看来秀秀是在家的，吴晓波的步子便快了一些。
几天不见，秀秀憔悴了许多，看着让人心疼。吴晓波进了门，秀秀是知道的，但她却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在灶台上忙活。
吴晓波便坐在了炉灶边上帮忙添柴控火。秀秀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烧菜做饭便是天生的本事，蒸腾的热气，鼓动着秀秀两鬓边上轻柔的发丝。
透过温亮的火光，看着秀秀忙碌的身姿，吴晓波心中一片温馨，脑海中幻想着眼前的女子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自己和几个孩子围着餐桌看电视，秀秀系着围裙将烧好的饭菜一盘一盘的往他们面前端。
秀秀将做好的饭菜送进房间后，便转身朝外面走：“阿哥，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两人肩并肩的往外走，直走到远处的小山坡上。一路走来，秀秀也不说话，明显是有心事的。
“阿秀，这几天你都去哪了？”小王看着几天不见便清减了许多的秀秀问道。
“去周嫂家做刺绣去了”，秀秀声音略有嘶哑。
吴晓波犹豫了半天，说道：“阿秀，我有话对你说。”
秀秀看着阿哥，也是满眼的犹豫：“阿哥，我也有话对你说。”
“那你先说”，吴晓波说道。
秀秀看着自己的阿哥，满眼的挣扎，好半天才说道：“阿哥，还是你先说吧！”
吴晓波侧过身来，连头也不敢抬，耳朵根的红，连浓郁的夜色都挡不住了。
看着身边低头不语的阿哥，秀秀内心万千哀苦，眼前的是自己心爱的人啊！远处的山啊！你们为何又在相拥？远处的水啊！你们为何如此的嬉闹？秀秀眼眶泛红，却这么也泛不起半点泪花，这些天她的眼泪似乎都哭干了。
“阿秀，我。。。我喜欢你，你。。。你嫁给我好吗？”此时的吴晓波头埋得更低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头上涌。
秀秀干涸的眼角瞬间湿润，大颗的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点点泪花滴在草地上，洗去了小草叶子上面的灰尘，却苦涩了它的心，小小的生命哪能承受得了这般愁苦的咸呀！
“阿哥。。阿哥。。”秀秀声音忍不住的哽咽，“我们还是分开吧！”
“为什么？”吴晓波抬头，一脸的茫然。
秀秀流着眼泪，不回答，只是摇头。
“为什么啊？秀秀，你这么了？”往晓波心中涌起了一股令他窒息的恐惧。
“阿哥，如果秀秀有下辈子，一定做你的妻子，服侍你一辈子。”秀秀说完，捂着脸，就往家里跑。
仿佛溺水即将死亡的人，吴晓波挣扎着想抓住那根起伏不定的稻草，他脚步慌乱的紧追两步，一把抓住了秀秀的手臂。
“阿秀，你到底这么了？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手。”吴晓波很难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颤抖的双手只知道紧紧的拽着秀秀的手臂。
“你放手！”秀秀挣脱了几次没有挣开，“我都要嫁人了，你还拉着我干嘛！”秀秀绝望了。
“你说什么？”吴晓波强行扳过秀秀的身子，“秀秀，你要嫁给谁？”
“谁给我50万，我就嫁给谁！我就嫁给谁！”秀秀疯狂的呼喊着。月光皎洁，秀秀脸上的泪珠闪动着惨白的光芒。
吴晓波这么也不信秀秀是这样的人，“秀秀，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呀！”
秀秀心如刀绞，心中无比痛恨自己，“阿哥啊阿哥！告诉你，你又能怎么办?只怪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啊！”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没钱没势，跟着你只能受一辈子苦，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秀秀一字一字的却是这般说道。
吴晓波内心死命的揪扯，痛苦的眼泪纠缠着鼻涕跑的他满脸都是，“阿秀，你别离开我！”
吴晓波声音哽咽颤抖，“阿秀。。。阿秀。。。你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能不离开我！你告诉我啊！”
回忆着和阿哥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看着远方相依的大山，看着脚下那一条深广透彻的大河，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在秀秀眼中都失去了光彩，他们不再美好，他们竟如此的可恶。。。。。。
“大山崩塌，大河干枯”秀秀口中喃喃，绝望的说道：“等到那大山崩塌，大河干枯的时候，我会回到你的身边。”秀秀仿佛失去了灵魂，每个字符都透着伤心的泪。
吴晓波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大山，润泽不知多少万年的大河，面若死灰，内心彻底绝望了。他恨自己没有本事，他也恨秀秀竟如此对待自己。
“阿哥！你不要难过，不要恨自己，要恨就恨秀秀吧！”秀秀心已死，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