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色球体中诞生的漆黑狮子,在外观细节方面有所欠缺,鬃毛是一大团而非根根分明,五官也是只有个大概轮廓,整体感觉有点像雕刻作品,然而最大的差别在于雕刻作品无法像这头狮子般自如地活动。
狮子厚实的脚掌刚一着地,马上扬起脖子发出咆哮——它是做出了这样的动作没错,但嘴巴里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就像在演默剧。
无声咆哮停止了。造型繁复华丽、连剑身上都刻着金色铭文的西洋刺剑从狮子的下颚刺入,贯穿上颚,最后从头顶穿出。不知何时接近的赤蛟维持把剑刺出的姿势,大半个身子藏在雄壮的狮子头部的阴影下。如果这是一只真正的狮子,这一击已经足够完成击杀。
但就在下一刻,脑袋里还插着剑的狮子若无其事地抬起前爪,就这么拍在赤蛟身上。
“……咕。”
空气被挤出肺部,赤蛟身子向后滚了两圈才停住,刚抬起头就看到安芙妮露脚尖在黑狮子头上一点,轻盈跃向半空的身影。
“砰!”
黑色晚装的裙裾飞扬,跳往空中的安芙妮露抬起右手,从手掌伸出的拇指和食指互相垂直,比出手枪的手势,嘴巴发出“砰”的一声模拟手枪开火的声响,她那小孩子玩耍般的动作却在现实中引起变化,指尖前方的空气扭曲。赤蛟宛如被真正的被子弹打中般身子一震,动作在短暂的一刹那间一僵。一刹那已经足够了,着地的安芙妮露伸手捉住浮出地面的影子,手腕一翻,影子变形成镰刀状,并架到了赤蛟的脖子上。
流氓们从身上取出小刀或手枪就想冲上去,但赤蛟马上以手势阻止了他们的动作。另一边,从下巴到额头开了个洞的漆黑狮子也无声地对流氓们张开没有舌头的大嘴。
赤蛟对着安芙妮露怒目而视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你们可以走了。”
“谢谢。”
淡淡道谢并默默收回影子变化而成的镰刀,安芙妮露当先转身并踏出脚步,留给对方一个摇曳生姿的优雅背影,再没多看败北的赤蛟一眼。骏和桐叶也赶紧跟上,一边戒备着身后的动静,一边往前走。
目送着他们走远,深呼吸了几次的赤蛟收回注视的目光,回复冷静的双眼转向大门紧闭的别墅。
别墅里面,徐兴依然坐在和安芙妮露谈话时的位置。老佣人淮叔走进会客厅,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赤蛟输了吗?唔……不愧是传闻中的‘魔女皇’,不会那么容易对付。”
安排赤蛟这个部下挑衅本来就只是为了试探,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徐兴也没有再过问更多,注意力又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面。
“——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老佣人淮叔瞅准时机转换话题,俯身在徐兴耳边低声絮语,讲起和魔女、安芙妮露、从警署抢回的少女这些东西都无关的别的消息。一边听着淮叔的话,徐兴的眼睛越睁越大,终于,在淮叔话语落下并直起身子的时候,忍不住怒骂起来。
“真是饭桶!竟然失手了!……听说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杀手组合,亏我对他们寄予厚望,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这样他们还想当我组织里的专属杀手吗?”
徐兴一张嘴吐出连串骂人的话,淮叔却始终笑眯眯地站着一旁,连一点不自在的影子都没有。等到徐兴的情绪稍微平伏,淮叔才再度开口。
“普拉斯兄弟希望你能给他们弥补失误的机会,因为从袭杀中走脱的只有‘白蛇’美凤一人,她的手下都没能幸免。普拉斯兄弟认为自己一定能解决‘白蛇’,完成你交办的任务。”
“……只有‘白蛇’美凤一人?混蛋!那个女人才是最重要的目标!她是最麻烦的!”
徐兴站起来,焦躁地踱了几步。淮叔在身后叹了口气。
“少爷,我早就说过,让杀手们互相残杀这个主意不好,取乐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干这种玩火般的事。你这次实在太欠考虑了……”
老佣人苦口婆心地劝说,徐兴却不耐地打断:
“好了,淮叔。我不想听说教。——普拉斯兄弟还说了什么吗?”
“他们还希望能和你见一次面,当面解释和说明情况……”
“不见,我没什么好和他们说的!”徐兴不假思索就拒绝,接着又坐回原位,“让他们尽快把‘白蛇’杀掉。告诉他们,之前的条件依然生效,杀了旧的专属杀手,他们两兄弟就是五龙会新的专属。让他们把这当成是入职前的面试课题吧!”
“我记下了。还有别的话需要传达吗?”
徐兴摆了摆手示意没有。淮叔于是点头领命,退了出去。徐兴知道自己无需多问,跟随并照顾自己多年的淮叔一定会把该办的事办好、把该带的话带到。
只不过他还是无法就此安心。竟然让“白蛇”美凤那个女人逃脱了,这是巨大的失策。但事到如今早已无法弥补,只能寄望于普拉斯兄弟不会再次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