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和沙枝洽谈并接下她的委托后,又成功从安芙妮露那里征得同意,在事务所里获得了更大的自主权——虽然后来得意忘形惹怒琪珂,差点被斧子砍死,但这些不快的事就先忽略——总之,现在的骏干劲满满。
昨天晚上,趁着空闲时间,骏初步调查了一下那家“斯特拉斯制药公司”的资料。按照沙枝的说法,她哥哥的失踪和这家公司有密切关系。骏虽然觉得这种没有实据的猜测过于武断,但还是决定先从这方面着手调查。
——话说回来,要是沙枝手上有实据的话,根本就无需委托骏调查了。所以就算只是无根据的猜测也好,设法证明或证否那个“猜测”,就是骏的工作。
为了尽量多搜集情报,骏还打电话给正在室内某诊所实习的一个朋友。不过对骏提出的问题,那家伙一概爽快地回答“不知道”。
“我几个月前还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耶,你这家伙明明也知道。”——对方在电话里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话。因为说的是事实,让骏想找话反驳都找不到。
的确如此,那个在诊所实习的朋友只是一个半吊子。骏自己也是半吊子的侦探业者。果然半吊子的自己就只能交到半吊子的朋友吗?刚出社会就要体现到这种残酷的无力与焦躁,真是人生不易。想到这里骏就想要叹气。
总之要做点什么——怀着这种想法,骏最后决定,亲自去斯特拉斯制药公司实地看看。
方法有点笨,但值得一试。
斯特拉斯制药公司总部,是包含有行政大楼、研发实验室、产品试生产线、员工生活区等各种设施,被围墙围起来的一整片院区。员工生活区里又设有餐厅食堂、健身室、洗衣房、各种球类运动场所……各种生活及休闲设施一应俱全,员工不用离开院区半步,就能满足衣食住行的基本生活保证。
院区各处出入口都设了岗亭门禁,无论是访客还是内部员工全都要凭证出入,像骏这种没有证件的无关人士绝对会被门卫拦下来。
严格的门禁体制打消了骏进到院区内一探究竟的想法,但就此打道回府又不甘心。
在门前停留太久会引起门卫注意,总之先移动。如此考虑着,骏绕着围墙走了一段路后,决定干脆顺势绕整个院区走一圈看看。
以饭后散步般的悠闲步伐移动的过程中,骏的脑子也在默默地思考。
在这种实行封闭式管理的地方,进出肯定都会留下记录,如果能设法看到门卫的出入记录,起码能知道沙枝哥哥最后一次离开院区的时间,但用什么方法才能弄到出入记录呢……既然想不到好方法,那还是暂时搁置好了,对了,还应该再详细地问沙枝一些问题,现在掌握的细节太少了……
思绪来到这里的时候,脚下也刚好绕完这一圈回到院区正门口附近。一圈下来回到起点,除了再度确认到院区的面积广大和门禁森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有价值的发现。接下来骏又在门口附近徘徊游荡了几分钟后,在引起门卫注意之前转身离开。
他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根据昨天沙枝留的联络方式拨通了她的号码。
“喂,是沙枝小姐吗?——没错,是我……是这样的,昨天虽然向你大略了解过情况,但我还有一些更具体的细节问题想和你谈一下。就是这样,你今晚有时间吗?……好的,那就今晚见,我会到你住的旅馆找你。”
…………
廉价旅馆里,收到骏的电话之后,沙枝就开始坐立不安,终于忍耐不住般站了起来,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骏、骏先生要来了?怎么办才好?”
骏只是基于工作上的事情来找她问几个问题而已,根本不值得她如此慌张。但是真正陷入慌张的人,就是会连自己正在慌张这种事都察觉不到,这正是所谓的慌张失措。
独力离家寻找失踪的哥哥,在陌生的城市和陌生人见面——这其中无论是哪一件事,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都不容易。靠着“一定要找到哥哥下落!”的信念支撑,她忍耐至今,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好好处理这些困难的事。证据就是,骏普普通通打来的一通电话就让她忐忑不已,应对无措。
内心忐忑就容易胡思乱想,沙枝的思绪开始擅自暴走:骏先生要来了,他说有问题要问,会是怎样的问题呢?要在这里和他见面吗?在酒店房间里?要是、要是他进来后忽然扑过来……
沙枝用力吞了口唾沫,被自己的想象吓到,脸也变得通红。过了一会儿又用力摇头,仿佛想把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去。
——不会的,骏先生感觉不像是那种人……何况他应该只比我大几岁吧,可能只是大学生……咦,但是好像有人说过,年轻男人都是野兽……?
沙枝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但她无法一直保持平静,稍微闲下来思绪又会像煮沸的水般在脑子里涌动,冒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她一会儿担心音讯不明的哥哥、一会儿担心自己、一会儿又担心接下来和骏的见面、再一会儿担心家里的父母……就这样一直重复“担心——胡思乱想——制止自己胡思乱想”这样的循环。光是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情绪起伏就快让她心力交瘁,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时间,这种廉价旅店是不会供应饭餐的,在附近街道随便找了家快餐店里填饱肚子之后,沙枝马上又回到旅馆,心情紧张地等待骏的到来。
坐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把靠垫紧紧抱在身前,因为觉得房间太安静而打开电视机,但没几分钟就又嫌声音太吵而关掉。
时间就在紧张和不安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沙枝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留意门外的任何一点响动。
她如此专心聆听,以致明明隔着一扇门,外面走廊有电梯到达的“叮”一声还是第一时间被她听到。
坐在椅子上的沙枝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并抛开一直抱着的靠垫,才想到就算电梯停在这一层,也不代表就是骏来到。
——对呀,不用太紧张。还不知道是谁呢,可能只是来清洁的旅店工作人员。除非就在这个房间门前停下……
那种“除非”马上就成为现实。脚步声移动到沙枝的房间门外就停了下来。确认到这一点的沙枝惊慌地站起身,自己都说不清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
“来了——”
明明外面的人既未敲门亦未叫门,紧张过头的少女已经快步跑到门前,手忙脚乱地将防盗门链解下来并扭开门锁。
少女伸手将门打开,下一秒,脸上的表情凝注。
“咦?……你是……哪位?”
短暂错愕。门外,身材壮硕的黑西装壮汉露出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