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把窗帘拉开。”赤蛟手指向某个方向一指，向手下吩咐。
那块把窗户盖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在他眼中忽然分外扎眼。这几天屋里的气氛已经够阴郁了。
徐兴的独栋别墅里充斥着和以往不同的沉重空气。佣人们忙碌而沉默，不时交互彷徨的眼神。他们已经知道了原主人的死讯，却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何去何从。
这地方不仅仅是徐兴的私宅，也是组织的重要集会议事场所，就常有组织的干部上门拜访，向龙头汇报工作和请示。过往这几年，对组织产生深远影响的重大决策几乎都是在这里讨论产生，作为徐兴身边卫队长的赤蛟就多次目睹干部们聚集在书房里议事的场面，亦曾参与其中。这里无疑正是五龙会的心脏。
徐兴虽死，别墅的警备却没有变得松懈，赤蛟召来了几乎全部亲信手下，将别墅的守卫力量增加了一倍。首领骤亡的事实为整个组织蒙上了一层阴翳，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谁都说不清楚那些主要干部们操着什么心思。但不管别人如何，赤蛟这几天却是为操办徐兴的身后事而忙个不停，几乎没踏出过屋子一步，直到今天才稍微闲下来。
他在偏厅坐下，休息的同时整理思绪。
淮叔走了。老佣人离开的意愿是如此急切，甚至等不及伤势痊愈。赤蛟知道他要干什么——复仇，除此之外别无所求。赤蛟尝试过劝说老人留下，起码等徐兴的丧礼办完再走。
老人只是摇了摇头，表情疲惫。“一具空棺而已。我把少爷的尸体留在了废弃大卖场。”语气淡然，目中却浮现自责之色。
老佣人的离开实在很可惜，虽然他是徐兴的家仆，甚少干涉组织的事务，但在组织里的其他人看来，他身上无疑带着前龙头的鲜明烙印，甚至可以说是徐兴遗志的象征。他的存在本身就对组织举足轻重，能够稳定人心。
——特别是在要决定由谁来继任龙头的时候。
算了，赤蛟心想，即使他留下来，也不见得就会支持我。
他静静沉思，手掌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摩挲。
他忽然起身，迈步穿过厅堂，来到徐兴生前常坐的椅子前。
他坐了下来。
※
“老哥，好无聊喔。”
工作日上午，没几个客人的网咖里，杀手二人组“普拉斯兄弟”中的弟弟朝兄长有气无力地说道。
“……”
哥哥没有说话，当弟弟的自顾自嚷嚷下去：“在网咖睡觉很不舒服耶，今晚我们去住旅馆好不好？我想睡在真正地床上，还想要有能淋浴的地方。”他上半身趴在电脑桌上扭来扭去，脚在桌子下乱踩乱踢，孩子气十足的举动莫名让人联想到猫。
“……”普拉斯哥哥坐在弟弟对面的机位上，以抱着双臂的姿势陷进电脑椅里，面前的屏幕关着。他一动不动，脸上凝结着一个微微皱眉的表情，闭着双眼，像是座雕像。
“我不想再住网咖了，为什么我们不住酒店啊？”
“……”
“我想好好洗个澡。”
“……”
“在这里好无聊。这几天我把之前想看的电视剧全部看完了。”
“……”
“想玩的游戏也全部玩过了。”
“没有事做，没有工作。好无聊，好无聊喔~”
“…………”
“喂喂，老哥，说句话啊，说到底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里？”
哥哥雕像般的面容终于动了一动。“弟弟啊，我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也想要睡在床上和洗澡……但是我们没有那种闲钱。”
“——哈？”
哥哥依然闭着双眼，眉间却开始微微抽动。“委托人挂掉了，我们也没能完成任务，所以这次连一毛钱都没拿到。所以说，接下来这段日子必须省吃俭用，住网咖虽然有不方便的地方，但确实比住酒店便宜。“
“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回老家算了？”
“不行。所谓贼不走空，不，我们不是贼，那该说杀手不走空？有这种说法吗？……怎样都好，我不接受空手而归。再忍耐一下吧，弟弟。”
“什么嘛，怎么能这样，我不要住网咖，我要睡有床的地方，总之就是不要~”眼见哥哥态度坚决，普拉斯弟弟使出撒娇攻势。
“闭嘴。”哥哥终于睁开眼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弟弟一眼，“太不像话了，连这点小小的苦头都撑不下去吗？我可不记得有把你教育得这么软弱，给我当作磨练咬着牙坚持下去！”
弟弟在哥哥的怒气面前畏缩了，缩着肩膀老实下来，怯怯地回了声“是~”。他在桌子下踢了踢双脚，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不过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嘛？”
看到弟弟这幅委屈可怜的样子，当哥哥的也不由得有点心软。他轻叹了口气，解开抱在胸前的双臂，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普拉斯哥哥的眼神闪动，目光似乎穿过障碍物，一直看到网咖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用担心，不会很久的。我有预感，这座城市里会有很多人需要杀手……工作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了。”
（卷二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