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风不说话,只是抬着幽暗得看不清到底在想什么的凤眸,死死地看着她。
“回去吧。”白琉璃拉下了轿帘。
“璃儿――我的人也会跟你一起去四王府,你就当是换了一个地方住着,没有人敢碰你半根汗毛!”
夜阑风终于开了口。
“八王爷在这里做什么?”
他刚说完,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一匹彪悍的黑马侧面打出,男子高倨马背,脚上乌黑的登云靴踢打着马腹,眯眸望来,身材魅梧,表情淡漠,三千墨发披散而下,一袭纯黑镶金的长袍让他显得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无比。
一白一黑,便这样一左一右地昂然立于迎亲队前。
周围的百姓官军纷纷噤声。
夜阑风眯眼反问:“摄政王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摄政王嘴角轻勾一抹笑意,“自然是来迎亲。”
“本―王―也―是!”
一字一字说出,夜阑风拉回马缰,刷一下,一鞭下去,连人带马如同一支离弦的箭,飞速奔往四王府的方向。
摄政王回头望了眼静静垂立的大红轿帘,嘴角的笑容敛去,眼眸间有了瞬间的复杂,顿了一顿,双腿一夹,先行而去。
众百姓官兵这才抬起了低垂的头,久久松了口气。
心内都在暗想,这个迎亲队伍真是够有气势的!
虽然人不多,但当头的两个却如此有份量,能请得摄政王与八王爷同时出面,只怕当今皇后出嫁也没这么隆重吧?
想来,宫里头是不是觉得上次亏欠了白家二小姐,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这次才会如此…
轿子停在四王府门口,喜娘从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些着急,“这个,要让新郎来踢轿――”
她的话并没说完,却硬生生停下了,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透过帘缝,白琉璃看到一双青靛色的短靴伸了过来,那双鞋不是王爷应该穿的式样,只可能是个奴才。
她冷笑一声,手中金光闪烁,已有了动作。
于是,在那双男人的大脚刚甩到轿板上时,众人眼前皆是一花,耳边是“轰隆”一声巨响。
烟尘迷漫,碎屑飞扬。
华丽的大红色喜轿从中央四分五裂开来,长长短短的木板往四周砸去去,身旁一阵惊呼跳跃声。
白琉璃一身红装,淡然优雅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头上的珠翠红缨叮叮当当随风飞起,露在人前一截弧线优美的下巴。
她轻轻伸出玉腕,搭在秋月的手心,“走吧。”
只一招,便震呆了所有的人。
那个奉命来踢轿的下人更是呆在当场,受了不小的惊吓,连路也忘了走,直直地看着喜娘面露恐惧、小心翼翼地扶着白琉璃走进了王府的正门。
摄政王与夜阑风及时勒住冲上去的马,相视一眼,下马跟了进去。
当白琉璃走到拜堂所用的前院正厅时,刚换上新郎喜服的夜菁栎已经得到了下人的禀报,脸色顿时黑得有如锅底,不说话,直直望着款步而来的白琉璃。
厅上诸人也保持着鸦雀无声,他们自是没看过白琉璃的神威,心里只为这个上次惨遭拒婚的新娘捏了把汗。
白琉璃走到夜菁栎身旁停住,轻启红唇,清脆的声音在厅内响起,“王爷还欠我十万两银子,可还记得?”
众人都呆住了,未想到新娘子开了口,说的话还是这么一句。
四王爷欠白二小姐十万两?不是吧?这么大的数目啊!
夜菁栎也怔住了。
想起当时因为秋月受伤的事,两人谈判无果而终。
白昀儸正垂立于下首处,脸色阴暗,她虽先入门,但按太后的旨意,勉强保住正妃之位,却还在白琉璃之下。
今天得敬茶给新娘子,可见她心中的不甘与羞辱。
桃儿正仗剑站在她身后,闻得此言。挺剑而出,说道:“你别太过分,上次王爷是答应你退婚才给你十万两,现在你不是嫁过来了吗?”
一想到白琉璃竟然进了四王府的门,桃儿心中的恨哪里会比白昀儸少半分!
白琉璃未理她,声音越加清楚响亮,“我要的是精神损失费,虽然我们没有退婚,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被你伤害!堂堂一个王爷,欺负一个弱小的女子也就罢了,害得我名声扫地也就罢了,难道连当着那么多人面做出的许诺也想反悔吗?”
这些宾客听到此,见夜菁栎并没有作声,而桃儿说的什么谈判也根本很无力,同情弱者的心一下被挑了起来。
低声轻语顿时响了起来,纷纷委婉地指向了夜菁栎。
夜菁栎吩咐,“桃儿,银票给她。”
桃儿涨得脸都红了,进去拿了银票,递给白琉璃,眼神中却满是愤恨之色。
白琉璃接了来,小心地折了塞进怀里,讥嘲道:“上次你刺伤了我的婢女,害得她差点奔赴鬼门关,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吗?”
桃儿一噤,声音小了许多,“那是你们对王爷不敬在先!再说她不是没死吗?”
“所以呢?没死就怪不到你了?”白琉璃的表情一冷,“秋月!”
一声呵斥,秋月按照之前说好的计划在进厅时就悄悄躲了起来,此刻突然便出现在桃儿身侧,反手一剑朝桃儿的胸膛刺去。
桃儿的身手本就不好,此时想躲已然来不及,而秋月在白琉璃魔鬼的训练下,出手如闪电。
直到那剑没入桃儿的心房,秋月才惊慌得叫出声,手颤抖着扔掉剑,几步退到白琉璃面前,脸色惨白。
“秋月,做得好。”
白琉璃一把掀掉了自己的红盖头,露出经过细致上妆的一张脸,灰暗的肤色被雪白的宫粉所掩盖,黑色的蝴蝶斑上绘了一只振翅的金色蝴蝶,密长的睫毛、大而亮的杏眸、水润饱满的红唇更是没一样能归成丑女!
厅上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声与惊叹声。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丑女吗?
弄错了吧,这明明是个大美人啊!!
而且美得高贵,美得妩媚,美得野性……
坐在前席一左一右的夜阑风与摄政王,脸色一变,同时惊得站了起来,椅子朝后倒去,手中酒杯里的酒尽数洒落也不自知,都傻了似地张大嘴盯着白琉璃。
“桃儿!”
夜菁栎的眼光并没注意到这里,及时抱住了瘫软下去的桃儿,声音冷沉地唤了一句,封住她的穴道。
桃儿一张脸惨白无血色,嘴角溢出鲜艳的血来,胸膛处的衣裳全被血染尽,溅了一地的鲆血。
这种红,是今天喜宴的主色,然而,却使整个气氛转为凄凉、恐惧和恶心。
桃儿低眼,看到自己的那柄银色小剑,准确无误地插在自己的心口,愤恨的眼光望向白琉璃。
白琉璃浅笑,“你刺秋月一剑,她还你一剑,十分公平,刚才你不是说她还没死吗?你放心,秋月也给你留了最后一点心脉,所以,你能死能活,全看你的主子了。”
“你要是死了,不幸,这不是我的错,因为你还有救,是你的主子没能耐。”说着,她讥讽地瞟了眼夜菁栎,搬回了那天他说秋月的话,“你要是活下来了,那更好,没有死,我和秋月更是不用负责任了。”
听了她的话,桃儿气得“哇”张嘴一口鲜血喷出,眼睛一翻,昏迷了过去。
“桃儿――”夜菁栎的心一凉,抬头看向白琉璃,待看到眼前的女人时,他明显怔了一下,眸中闪过惊艳。
可他的心思很快拉了回来,怒道:“白琉璃,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她不过是个奴才,你也要跟她这样斤斤计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