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妇狂言

1．

一个小小的山村，由于接连发生的这些离奇而恐怖的事而陷入了一片死寂，整个山村被一种恐怖的气氛所笼罩。

胡老四的新棺材停在院子里，屋子里的人们进进出出地在忙碌着。

这里有个风俗，一般在人死了之后，他们会请一个鼓匠班自第三天就开始吹吹打打，俗称“吹鼓匠”。还有就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鼓匠班”又加了新业务，几乎每一个“鼓匠班”都有几个老女人老男人唱一些流行的歌曲，死者躺在棺材里，活人在外面嘻嘻哈哈。

今天，邻村的一个鼓匠班刚来，正在整理着乐器。他们带的几个大箱子放在院子里，有一个双眼乌黑的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似闭目养神。

鼓匠班的人听说这个村子里还有两个莫明其妙死去的人，脸上竟然有些得意的微笑，因为，他们的生意来了，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

二麻子听到杀猪匠也是像他丈夫一样死去的时候，便强打起精神要去看看，她儿子劝她不要去，但是，她却没有听他的话，出了门径直向杀猪匠家里走去。

当她走到杀猪匠院子，看见拖拉机上的那血肉模糊的杀猪匠时，便捂着嘴开始不停地吐，她没想到杀猪匠会这么惨。

吐着吐着，便泪流满面，她不停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着，绝望、伤心、恐惧，都掺杂在她的泪水里。

2．

白叔刚才真的摔了一跤，就是在陆晓楠刚说完那句“您走路别摔着”后没几分钟，他的拐杖忽然在地上滑了一下，身子猛地摔在了地上，他的一只手沾了一手血，黑红色的，黏糊糊的。白叔不知是被摔得够呛，还是吓得，只见他爬在地上边“呼呼”地喘气，边“啊呀啊呀”地叫着。

旁边的站着的几个村民见了赶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杀猪匠的一个亲戚忙给他端来一盆水，洗了手后，白叔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发白。

当他的眼睛注意到躺在拖拉机篼子上的杀猪匠血时，他更是吓得一大跳，只见杀猪匠的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他。而他记得清清楚楚，刚才是他亲自把杀猪匠的双眼合上的。白叔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漂亮的金属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发出“咚咚”的声音。

杀猪匠身上的血也已凝干，显出一种鬼魅般的黑红色；插在胸口的杀猪刀在阳光的照身下，发出眩目而冰冷的光芒。

人们由于好奇心和一种别的什么原因仍站在院子里看着，议论声此起彼伏。

白叔此时才缓过一些人气，脸上有了一些血色，但仍显得十分虚弱。

人们听着白叔缓慢地说着昨晚的经过，杀猪匠的老婆已经听得晕过去了好几次。

白叔把拐杖拄着地，手仍在微微地颤抖着。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脸上仿佛有种对不起杀猪匠的神色。

当他看见胡老四老婆的时候，便颤微微地站起来，走到她跟前，被皱纹覆盖着的脸上现出安慰的神色，说：“别看了，回去料理你们家里的事吧！”

二麻子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白叔说：“您说，我们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咋会这样呢……”

白叔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没说话。

二麻子继续说：“白叔，听说大钟他爹也是在老四的那个地方死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村里的刘钻头就是在那个地方被石头给压死的，您说是不是那刘钻头的鬼魂……”

“不要说了！”白叔不高兴地打断了她的话，“这都是命啊！命是在别人手里的，由不得自己啊！”

“可是，他们死的都太冤了！”二麻子恐惧地说，“您看，大钟他爹死得更惨，这往后，指不定谁家的人还会……”

“别多想了。”白叔说，“这些事，就让它过去吧！别想那么多了！”

二麻子还想说什么，似乎是不甘心这些人的惨死，但是，她仔细一想，却根本没有眉目，谁能搞清楚他们是被什么给害死的呢！

3．

小北坟地晓楠从坟地回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显得有些疲惫。

走到老宅院子里的时候，小北想起来，烟抽完了，于是便让陆晓楠先回去，一个人去村子东头的小卖部买烟。

小卖部离陆晓楠他爷爷家不到一百米，其实，这个村子从东头到西头的长度也不过三百米。

小卖部虽小，但是里面卖的货确实不少，近二十平米的屋子里摆了两个大货架。小卖部的掌柜正是三嫂。小北看见她的时候，她正用两个大眼睛看小北，竟满是狐疑。

小北说：“给我拿包红钻。”

三嫂人怔了一下，回身从货架上抽出一包放到柜台上，然后，压低声音问：“你是楠楠的同学吧？”

小北接过烟，点头说：“对啊。”

三嫂“哦”了一声，又问：“没事吧？”

小北有些莫名其妙，回头问：“什么事？”

三嫂忙摇头说：“没，没事。”

“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

三嫂仍是神色狐疑，问：“这几天，你们在那房子里住着，难道就没觉着什么？”

“什么意思？”小北奇怪地问。

三嫂这时的脸色稍好了点儿，从旁边拉了条凳子，似乎是摆开架子跟他正式聊天似的。

她说的一句话竟使小北混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那房子闹鬼！”三嫂疑神疑鬼地说，“村里人都知道，有人曾经在夜里看见过那屋子里有动静，还有黑影呢！”

“谁真的见过了？”

三嫂若无其事地说：“以前二拐子和胡老四都见过。”

“就他们俩？”小北问。

“好多人都见过，只是，是二拐子和胡老四在村子里传开的。”三嫂说。

“这倒奇了。”小北说，“大姐，依你看，村里刚死了的这三个人，他们是怎么死的？”

三嫂想也不想地说：“我看啊，八成是被鬼给害死的。”

小北不由得嘿嘿笑了一下，没说话。

三嫂问：“你不信？”

小北点头说：“真的不太信。不过，我想你一定知道陆晓楠他爷爷以前的事吧？”

三嫂点头，说：“那当然了，在一个村子能不知道吗？那陆老爷子以前是村子里的地主，村里一半的人都租他的地，只是后来被批斗了，地全让人家给没收了。”

“也太黑了吧？地全被没收了？这不成心让他死吗？”小北说。

三嫂说：“哪儿能呢！他可是村子里最大的地主，他没种地就活了好几年。你说，他有多少钱啊！”

“都是收的地租？”小北问。

“地租值几个钱啊！”三嫂说，“听说他家里有好些古董，在批斗的时候他藏了起来，没人知道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那就是说，他是靠着那些古董生活的？”小北问。

“大概是这样。”三嫂说，“要不然，早就饿死了。”

小北说：“这么说，晓楠他们家能在市里买了房，可能是找到了那些古董吧？”

三嫂也表示赞同。她说：“楠楠他爹以前在村子里人缘不太好，以前也没钱，穷得丁当响。楠楠念书的时候贷了好些款，你说也奇了，要说贷款这事，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贷不出来，就他能贷出来。有人说，是陆老爷子用古董作抵压的。”

“那最后都还了？”小北问。

“肯定是还了。”三嫂说，“楠楠他爹也精着呢！”

“你说以前二拐子和胡老四，哦，还有杀猪匠是不是想去那房子里找那些古董呢？”小北问。

三嫂居然点头了，她说：“是啊！这三个人也都是贪财的人，整天想着怎么能发财，你想啊，那儿不是可能有古董吗？肯定会值不少钱，他们打那儿的主意已经很长时间了。听说他们去过好几次，当然都是在夜里。可是，没有一个找得到的，而且，他们说在那里看见了鬼。”

“有这种事？”小北疑惑地问。

“这是真的。”三嫂很肯定地说，“当然，至于他们看见的是不是鬼，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反正啊，像我们这样胆小的人是不敢在夜里去的，也没想过要偷人家的古董。”

小北没想到这女人知道得还不少，出乎意料。

“哦，对了。”小北说，“村里人都传的那西山的那绿光，以前有过吗？”

“那有什么啊！”三嫂轻描淡写地坟地说，“那儿不是有坟地吗？那当然是鬼火了！你不会连鬼火都没见过吧！”

“鬼火？我当然见过，只是，听说很亮，鬼火是不可能有那么亮的。”小北答道。

三嫂说：“你知道那个坟地埋了多少死人？”

“多少？”

“你知道的太少了！”三嫂的口气变得牛气起来，说，“这个村子以前有日本鬼子来过，跟后来的游击队干过仗，那些鬼子和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埋在那片坟地，要我估计，最少也有千儿八百人的坟。一般在夜里的时候是没有人敢去那附近的，人们都说那里阴气太重，就像是阴曹地府一样。你别看在白天像是没什么，但是，如果在夜里的话，阴森得很呐！如果加起来，那么多的鬼当然会有很亮的鬼火了！”

小北想起刚才在坟地看到的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坟，那里真的不像光是这个村子里死去的人。

这时，小北又忽然怀疑到：如果有可能的话，那陆晓楠爷爷的鬼魂应该还在。而那三个人的死，必是陆晓楠他爷爷的鬼魂所杀害的。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当然，也只是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