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北回到七里沟的那天,是农历八月初十。
小北是被陆晓楠叫回来了,他说:“医学院的故事不过是真真假假,而这里发生的事情却是真实的,你如果不回来看看的话,一定会后悔十年的。”
就这样,小北被忽悠回来了。
小北从北京西站上车,四个小时后,便到了北城,然后他换汽车开往了陆晓楠的那个镇子。
小北到达黑山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这里的秋天与北京不同,天空蓝得让人心醉,风也带着某种香味,吹得人凉凉的、晕晕的。小北下车后便看到小镇的街上打麦场上一垛垛丰收的麦垛,人们在忙来忙去。
其实,此地说起来算个镇,而事实上和一个村子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比七里沟要大一些,人要多一些罢了,小北想。
此时陆晓楠正站在路边,脸晒得像个黑人似的,倚在一辆破旧的摩托车旁咧着嘴冲着小北傻笑。
小北一看陆晓楠那副样子,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八成是被这小子骗回来的,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绿光和死人。
陆晓楠看着发愣的小北便跑过来猛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这已经够快的了。”小北说。
“上车吧!先到家歇歇。”陆晓楠说,“看你这傻样,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简直比我还狼狈。”
去往七里沟的路几乎是一条拐弯抹角的山路,一条窄小的碎石路一向通向山里面。陆晓楠摇摇晃晃地骑着摩托车不住地骂没人修路。小北坐在后面也提心吊担的,“你到底会不会骑啊!”
在快到村子的时候,小北就远远地看到了村子的三面都竖起高约两百多米的大山,三山相连,把村子包围在了最里面。
只见此村横卧在群山脚下,附近的山上有许多高大的树木,叶子都变黄了。村子西南方向的山脚下有一大片湖,在天空的映衬下,湖水瓦蓝瓦蓝的,显得非常清澈。
忽然,小北看见南山的上一片灰蒙蒙的,不停地冒着白烟。
“哎,那儿,干嘛的?”小北问。
“哦,那儿啊!那是村里首富白叔的二儿子开的石灰厂,非法的。”陆晓楠说,“这小子在村子里算是个‘刺儿头’,曾经强迫村支书给他弄了个村主任当,妈的,这小子在村儿里为非作歹,经常欺负村儿里人,我早想揍他了!”
“土皇帝啊!”
“皇帝个屁!”陆晓楠说,“其实他也没什么本事,就是仗着自个儿身强力壮,养了几条狼狗呗,别遇到我手里,要是遇到我手里,妈的,我非卸他一条腿。”
小北知道,陆晓楠这不是吹,他确实有几下子。曾经在市里练过散打,对付五六个人不在话下。
2
当小北和陆晓楠走到老宅大门外时,眼前看到的是一处非常宽敞的院落,五间正房,左右各三间偏房,都是有些发黑的青砖。
房子上面长了许多草,那些草在空旷的天空的对比下显得十分荒凉,再加上电线上落着的几只麻雀,小北心里不忽然有种时光错落的感觉。
陆晓楠介绍说:“别看这些土房子,那可是我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我前几天回来后,院子里更不像样,我费了好大的精力才打扫干净,现在看起来总有点人的灵气儿了。”
陆晓楠把房门打开后,小北随陆晓楠进了屋子,但就在一瞬间,小北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可是他却又说不出是怪在哪里。
昏黄的灯光照在这些旧家具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七八十年代。小北仍然记得他奶奶家的屋子也是如此。
一般来说,这里的房子都这样子:通常一进屋子会看到一个土制或者砖制的灶台,一口很大的锅,在角落里会放几个放杂物的柜子;进到里屋,靠近窗子的便是一个大火炕。这个房子也不例外,外屋靠门的位置除了一个砖制的灶台外,其他地方都是两个五六十年代那会儿的旧柜子,没上油漆,幽黑的柜子上面各挂着一把硕大的旧锁子;里屋除了炕外,地下摆了一张吃饭用的圆桌和两个同样幽黑的柜子,北墙上挂着两个大镜子和一张非常旧的相框,镜子上面纤尘不染;旁边还有一张纸质的八骏图,画的质量很粗糙,看样子,这画也是前十几年前的,因为只有那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画。
陆晓楠见小北颇有疑惑的样子便笑着说:“这里的东西自爷爷去世后就一直没有动过,我们家自从在市里买了房子后,我爸妈也很少回来,所有的东西,都是爷爷去世时的原样。呵呵。”
小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暗想:为什么没动过呢?要说陆晓楠没动过这里的东西倒也可以理解,但是,他老爸没动过,那似乎有些不可理解,除非,他们家太有钱了,这些东西也没什么价值了!否则,一定会有其他的原因。
小北正胡乱想的时候,陆晓楠说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北,咱俩就睡在这个炕上,哈哈,你可能有好几年没睡过土炕了吧!”
小北回过神来,点头说:“好啊!睡土炕那会儿,还是在小时候呢,现在又回到土炕,蛮亲切的”。
陆晓楠皱着鼻子说:“我看呀,你在北京呆得有些麻木了,现在回到农村,也正好给自己放个假,调节一下心态嘛!”
小北点头,说:“也是。在偌大一个城市里生活久了,难免会有失落感,有时候回到乡村倒感受一下这里的生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陆晓楠说:“就是。一会儿我出去买些菜什么的,咱先好好再喝点儿,那天在北京你老灌我,今儿我来灌你,呵呵。反正也是自个儿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哈哈!”
小北跳到炕上,仰躺下,这一路上坐车也蛮累的,炕虽然和软软的床比起来不甚舒服,但是,它会给人另一种舒服的感觉,那便是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