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到了办公室，我为他泡了杯茶。我也不立即进入正题，先扯了些生活上的小事，再扯到当班主任的辛苦，看看谈得还投缘，我就说：“小储，你当班主任的年份不长吧？对了，是第一年当班主任。一当班主任，就面对素质都较差的学生，就显得特别艰辛，对你来说，确实是一场考验。其实，有目共睹，你虽经验不足，但工作是很认真卖力的，我们不会因这次班上流生多，而否定你的努力。”
储力刚说：“马老师，班上这么多流生，我心里也很惭愧，工作做得不到门，我并没推卸责任。只是学校的处罚太不公平，我心里想不通，是有的。”
我说：“你这么通情达理，我很感动。我很理解你的难处，同时，我也希望你理解学校的难处。招生问题，是学校兴衰关键的一着，原以为今年学校的招生形势这么好，可以高枕无忧了，哪料一下子流了那么多学生。学校、校长采取一些措施，想阻止流生的发展，是可以理解的。你与黄美辰班，流生相对多一点，就做了典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确实只针对流生多，这事，绝对不因是你储力刚、黄美辰，就这样处罚。至于怎样把握一个合适的处罚度，这个，我们可以商讨，你也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只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和认可，不要大吵大闹，这样，对校长，对你本人，都是一种伤害，名声也不好听。”
储力刚说：“马老师，你也知道，我平时不太喜欢说话，真的，从来也没与人吵架打架过。可一旦发怒了，言行就无法控制，什么话都会说，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的。现在想想，也很无聊。可当时的唐明轩，根本不像你，给我说理，一开始，他就以势压人，还说：我就这样处罚了，不服，你去告好了，要不要我陪你去？说话实在太嚣张，这样的将我，刺激我，我真受不了，我也是人，也有气，他真把我逼急了，我也什么都不顾，会舍命拼的。”
我说：“小储，已过去的事，我们不提了，要学校收回处罚决定，好像也不现实。这样好不好——县发年终奖，和十三个月工资，全部敲掉，确实太严厉，有失公允。根据往年，这两项的款额相差无几，处罚只取其中之一，这你能否接受？小储，请你给我一个面子，这点钱，就算你买个教训，给学校作出点牺牲，当然也是对学校工作的支持。你说呢？”
储力刚沉默了一会，说：“好吧，你马老师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说什么呢。”
我说：“小储，想不到你这么顾全大局，体谅学校的难处，这样支持我的工作，我真的很感动，我谢谢你。今后，你在工作中碰到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储力刚走了，我并没有解决了问题的高兴，心里沉甸甸的。记得有一次，吕福先与我闲聊，说起他当领导的体会，说就三个字：哄、吓、骗。当时，觉得他只是油滑才子说笑话而已。现在想想，也真有点深意。我刚才的交谈，是不是也有这个内涵在里面呢？我苦笑了一声，向校长室走去。
我向唐明轩汇报，问题解决的过程，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更不说鼓励赞扬的话，只是鼻子哼了一声，再无言语。我觉得十分无聊，立即退出来。已经一脚迈出门口，唐明轩的话才追上来，“你真的这样去说了？这简直是学校向储力刚投降！算了，算了吧。”
唐明轩也真是，这“算了”是什么意思？是肯定还是否定了我的做法？我真枉做中国人，据说还是中文系毕业的，竟国人的话也听不懂，我深恨自己的无能，就坐到办公室生闷气。后来想想，也渐渐释然了。或许，校长找我，要我帮他解决储力刚的问题，本来是随口出，一时冲动，并不要我真的去解决什么问题的。哪料我这个猪头阿三，听声不辩意，出了真心，动了真情，把事处理妥当了，校长当然不高兴了。校长是什么？他是学校的皇帝，圣旨口，学校里的事，大大小小，何事不能说了算，何事处理不了的？我倒好，校长客气，我自当福气，把校长暂时没解决的事，去处理好了，这不是遮了校长的面子，校长岂有不恼之理？
我“想通”了，可唐明轩并没有想通。自从流生事件之后，他日益烦恼，性情一天比一天急躁，渐渐变成怨妇。教职工会，成了他发泄怨恨的场所。学校有这么多学生，这么多老师，不愁找不到问题，不愁找不到不满的人和事。因此，每次会上，总以抱怨开头，指责为中心内容，痛骂作为结束，整个会场，犹如火药制造厂，充满了火药味。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一听开会，人人战战兢兢，生怕这次会议，说不定被骂的对象，轮到自己。说实在的，要出这样的氛围效果，不是随便哪个校长，能制造出来的，而唐明轩校长，轻易地将全校教职工降住了，足见唐校长高深的驭人能力。
唐明轩的咒人、驭人术，越练越成熟，到后来，咒人生活化，生活咒人化，处处可咒人，时时能咒人，把咒人艺术运用到极致，真有点咒人上瘾的感觉。一天早晨，全校师生早操之后，集合在一起，听阮明燕做值周总结。照惯例，各班学生，分几路纵队，依次排列，班主任站在自己班级后面，监督学生的纪律。其他老师，分散的站在四周。
这天，不知何因，阮明燕的讲话，老是不顺，结结巴巴倒不说，还老用错词，说错话，学生不断地喝倒彩，鼓倒掌。唐明轩突然出现在麦克风旁，将阮明燕推在一边，大声喝道：“你们班主任眼睛瞎了，耳朵聋了？面对这样的乱象，你们还站得住？这不是学生的错，我不会责怪学生，全是因为你们班主任，对班级的怪现象，视而不见，不管不问，不负责任造成的！你们有什么权力，这么安安稳稳的站着？全给我站到前面来！”这一吆喝，班主任立即弯下腰来，而学生的掌声，排山倒海的响起。
不愧是校长，这权威性的发言，不但立竿见影，显效即现，长效机制也建立起来，从此，学校的老师，就成了孙子，学生就成了老爷，闹出了不少故事，这是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