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半块碧玉
闻人稍有记事起,那时还在人界,自从祖父祖母和母亲相继在村中过世之后,村里就流传她是不祥之人,也有谣传说她是妖怪之类的,克死了自己的亲人。父亲看着村中人冷眼甚至时常虐待她,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带着她离开生活了许久的村落流浪去了。
谁知,在途中,父亲由于染上重病,等到了繁都的时候,终是捱不过病疾逝去了,犹记那天下着好大的雪,纷纷扬扬的飘扬下来,落在了闻人的肩头、胳膊和腿上,冻得她簇簇发抖,旁边席子里半卷着的是父亲的尸体,眼下她连将他下葬的钱都没有。
于是,她跪在城中人来人往的闹市中,衣衫破烂,满脸污渍,浑身发臭,希望来来往往的路人能行行好给她几个铜板。
哪知半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施舍一把,却是迎来了青楼的老鸨。那老女人半掩着团扇眯着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着她,仿似是将她剥光了衣服看,正当她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老女人嘿嘿嘿的笑着用扇子抬起了本来她低垂着的脸。
“虽然年纪是小,倒是长的是眉清目秀,姿色不差,待大了也是个当头牌的料。”
闻人听出来她的来意,恶狠狠的瞪着她。
“啧啧,你先别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老女人突然大笑了起来,下巴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你看你老爹的尸骨未寒,你现在却没有钱来葬他,你若是跟了我回去,保准让你爹风风光光的下葬,而不是跟着你在这鬼天气里发臭腐烂!”
闻人看她这样说着,心里是极其愤怒,却是对她的话反驳不起来,若是自己应了这个人,爹爹就可以入土了吧。
正当她在犹豫不决要不要答应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呦,这青天白日的,就大街上哄骗加强抢清白闺女起来了阿?这是上演话本里的剧情阿!”
闻人顺着这半是打趣的声源望过去,入眼的就是一身黑衣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黑溜溜的大眼睛也是好奇的看向她。
“这小小姐说的是哪家的话,明明就是你情我愿,可不要冤枉人呐!”青楼的老女人看到自己的计划被识破,满脸的怒气,质问着那小女孩。
“不好意思阿,可是哪里看到你情我愿来着,分明就是你利诱人家!”那小女孩上前一步来靠近她,盯着那老女人逼问道“若是这样的话,我们报了官家的话,你们难免是会被查的哦!”
“大胆!”老女人身旁跟着的啰啰见状上前想要教训着她,闻人正准备大喊一声提醒她的时候,突然那小女孩身旁窜出来一个男子,三下两下就将那一伙人打趴下,一伙人见这架势立马连屁股上的灰还没拍完就跑掉了。
“兰文你出手太快了哦,就这几个人,我单个手指都能撂倒他们!”小女孩大笑了起来,笑得脸上红扑扑的,饶是生趣。
“长……小姐你真是,到这里来了还是低调的好,这些事情你也去管!”那个比她大了许多的男子一脸懊恼的看着她。
那小女孩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过身去看着闻人。
“你多大了?”
“……”闻人没有回答她,满是警惕的看着她。
“我刚刚救了你,我不是坏人。”她继续说道,闻人仍旧没回答她。
她看闻人老这么不作声,眼珠一转,机灵的说道“你不说,我就将刚刚那些坏人喊过来了哟~”
“无聊。”闻人终是拗不过她,开口说出这两个字,迅速瞪了她一眼。
“这才像话吗!”这小女孩又是咧开嘴来笑,“你也真是笨,还想到把自己卖给刚才那个人,就不怕他们把你吃的渣都不剩吗,那是什么来着,是青楼对吧,那个老女人,是应该叫老鸨来着,对吧,兰文?”说到这里她又转过头问后面的那个男子“话本里是不是说,那青楼是你们这些大人欢乐的地方?”
“小姐,你……”那男子无力的抓头望天,脸红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小女孩白了他一眼,继续回过头来问她“不过呢,就像你这样再待个一天两天还是要不到钱来安葬你爹的,说不定还是会来跟刚刚一样的坏人。”
“那又怎样!”闻人冷冷答道。
“不错,你这家伙,有骨气。”小女孩说到这里滑稽的拍拍手,然后从脖子上解下来一块碧玉,竟轻轻松松的一手将它掰成两半,一半递过去给她。
“这个你拿着。”
“小姐,这是……这是你父君给你的阿!”那个男子大叫了起来。
“大惊小怪什么,父君给了我的就是我的,再说他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云游来着,还能有什么事,这次出行又没带银两,正好利用了呗。”然后她又看向闻人“以后不要做刚才那样的蠢事了,可要好好活着。”
“这……”闻人接过还留有她余温的半块碧玉,有点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小女孩老神在在的朝她挥挥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完扬长而去。
后来闻人就因着这半块碧玉成功的下葬了父亲,正当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知该身往何方时候,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她身边冷笑着说,“想不想入雀翎?”
“那是哪里?”
“一个可以让你不再流落街头挨饿受冻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你变得强大的地方。”
“好,我跟你去。”她没有情感的双眼终是清明坚定了起来。
我这次倒是不是去做傻事了,我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才做的这个决定。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了。
等到闻人在雀翎待了一年半载之后,拿着第一次任务应得的赏金后立马就回到了人界,凭着记忆中典当的那家铺子,高价赎回来了那半块碧玉,从此戴在身上,片刻未离开过。她也在人间仔仔细细寻找过几次,期待着还能见到印象中那个穿着黑衣的小女孩。
只不过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直到这次突然心血来潮想着去看看那个新来的成员,却是在暮色中看到了破庙里那一袭黑衣,还有那相似的嗓音。闻人突然激动了起来,待看到那女子那一副寡淡的面相时又有点犹豫,与印象中那狡黠的眼神有点出入,虽是这样,她还是抱着希望对着这个叫忘川的女子,让她住进自己的房间,帮她疗伤,带着她去往九天。
从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堕仙印记时候,闻人就有点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她找不到人了。至于怎么成为了堕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其实很是好奇,只是再到她那副暗淡无光的眼神时,就有点于心不忍,想想还是算了吧。
在西昆仑街道查看完后,她赶到约定的地方见不到忘川本人,内心是焦急害怕着的,想想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像发了疯一样在街头找人,直到看见路边失魂落魄的她,心中的石头才放下来,却是又在看到忘川那副伤心至极的样子,心头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一样,跟着略微的痉挛起来。
忘川做了噩梦之后闻人待在旁边看护着她,直到她翻身被她发现脖子上那系着的半块碧玉,闻人整个人的精神都绷紧了起来,像是五脏六腑被滚烫的水浇开了来那般灼热,等了这么久,寻了这么久,终于让她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
活了这么多年,她头一次是打心底里认认真真的笑出声来:
“又见面了,这次换我来守护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