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七夕节没几天,舒朗和奶奶随着庄家的人终于来到了京城。两年时间,舒朗已经有了大人模样,比雒雪还高出了一个头,脱去了婴儿肥,脸部的轮廓就像被雕刻过一般,越发的眉清目秀,棱角分明,任谁看了也觉得是个翩翩美少年。舒朗见到雒雪又激动又亲昵,自己已经在尽力克制,可还是红了眼眶。
雒雪看着大小伙子,轻轻拍拍舒朗,把他揽在怀里,也按耐不住有点激动,从七岁跟着自己长到十二岁,如今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终于有了不负所望的骄傲。
“娘,你还好吧,咬咬这妮子真就不回来了了。我都要忍不住去找你们了,总在想,是不是你和爹爹不要我了。”舒朗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听上去委屈又忧伤。
“傻小子,你娘亲隔三差五的就给家里寄信、送东西,怎么会不要你呢。”韩守中笑着给了舒朗一拳,“一定下来,就派人去接你们了,这么说会让你娘亲难过的。”
舒朗也觉得自己孩子气,不好意思的笑笑,可是到了娘亲跟前,可不就是傻孩子,一点都不想长大。
舒奶奶也笑着拍舒朗的后背,“看着跟个大人似的,一见娘亲就回去了,朗儿也是想你们想得紧,要不是老婆子我的身体不能走得太快,耽误了功夫,这孩子就会日夜不停的赶来了。”
“老夫人,身体一路都好吧,我们先去院子了安置,休息好了,咱们再好好说话。”雒雪搀扶着舒奶奶。
“好,好,都挺好,你也身子重了,有几个月了?”舒奶奶笑着关心。
“快有六个月了,因为怀着两个,所以肚子看起来比别人要大些。”
“这下王爷可高兴了。双生子好,一定要小心,你也不用陪着我,他们几个都是稳重的,我先去休息休息,咱娘俩以后有时间亲近。”让自己的几个大丫头扶了自己去休息。
雒雪和韩守中就跟着舒朗先陪着舒奶奶回到内院的东院玉雪园,看着安置好了,再顺着回廊,出了内院,到了外院的东跨院朝华园,朝华园也是个大园子,可分内外院子,内外院子都自成一体。舒朗看着低调实用的布置,心里热热的,每一样用具都和杭城一样,书桌上的笔洗、砚台、笔架都和杭城一般无二。只是整个房间多了几个硕大的书架,上面是各类的书籍,古籍;另一面是书架上各类的画轴、字帖等等,博古架上已经有了几件精品,还留了一些空地儿;里间是一架罗汉床,上面放着一套棋具,墨玉和白玉的棋子映出柔和的光。罗汉床旁边是琴架,上面的古琴古朴无华,就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洗去了所有的浮华,一看就是上品。
“娘亲,这么大个院子,我住这儿有点浪费,还是让爹爹使用吧。”舒朗有点惊于这里的布置,他现在也算是有点见识的了,这屋子中的随便一件摆设都会让人趋之若鹜。
“你安心住这儿,以后就是大人了,等入了学府,以后要招待同窗好友,爹爹有整个正堂外院,哪还需要这里。这东跨院和西跨院都装了侧院门,以后方便出入,不过我都安了人手照看。你要还有需要的,给我说也行,给韩总管或者连妈妈说也行。”雒雪指了指总管韩树林和连妈妈,这两人是原来郡王府东园的大总管和管事妈妈,如今到了永济王府。韩树林和连妈妈见过了舒朗。
韩守中看着雒雪摸了摸肚子“不舒服?”
“没有,可能走得多了,两个宝贝踹了好几脚了。”
“你先休息,晚饭一起用,我带你娘亲先回去。”
“没事吧?我送你们回去休息。”舒朗也有点担心,虽然已经通过书信和带信的的人知道了娘亲怀有身孕的消息,见到也觉得娘亲气色很好,可这会儿还是有点担心。
“你别忙了,娘亲没事,跟前这么多人跟着呢。你休息好了再来。”
舒朗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日日都在雒雪眼前晃悠,气得韩守中满脸黑线,“这小子也不出去看看京城的繁华,也不跟修文、敏之几个交朋会友,整天都到这儿混着,还嫌弃我整天在家。”
雒雪暗笑,两人谁也不比谁强,整天在听雨园流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两人的紧张,舒朗还好,韩守中整个就是事必躬亲,伺候的比锦儿绣儿、韩桐还积极,整得丫鬟都有意见,没工作可做,都拿了针线给小主子做针线。
三人坐在水榭中,韩守中正在剥莲蓬,舒朗正在烹莲心茶。池塘中荷叶田田,荷花轻摇,阵阵清香飘来,雒雪正试着画下来,怎么都觉得韩守中剥莲蓬不是那么回事,舒朗做个烹茶童子也有点怪,不觉莞尔,遂画成梧桐树下韩守中品茶,舒朗抚琴,远处写意几株芭蕉怪石,身边是荷塘。
韩守中看见雒雪偷笑,走过来看见这幅静美从容的画卷,提笔写了几句“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门寂山相对,身闲鸟不猜。听雨居偶记”。(宋人方岳的一首《听雨》)
舒朗看见之后,欲要讨了去,“娘亲,我的书斋里差一副字画,这个就给儿子吧。”韩守中笑他,“你书房中的字画还少啊,要去可以,不能流传到外面。这么悠闲可不行,京城的无涯学府我已经联系好了,那里是最严格的,竞争也最激烈,修文和柳敏之都已经去了,你也去吧。”舒朗苦着脸“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让母亲操心。那我去准备了,以后散学之后再来给母亲请安。”
“你呀,舒朗就没休息几天,你那么着急催他,他一向严于律己,好不容易像个小孩子了。”
“慈母多败儿,一个男孩子整天围着娘亲,像什么样子,每天散学回来还可以见,你也可以多多休息。”
“我哪里就差这点子功夫。敏谦是不是快要到了?”
“明儿个就能到了,海长青带着家眷也来了,海敏怡和孩子也一并来了,幸好夕照苑比较大,能住下,我又把东街的一桩五进的院子收拾出来了,如果海长青不住在这里,那里也可以暂居,其实,海洪帮在京城也有铺子,商队,府邸,就是做个准备。你就别操心了。”
“敏怡也来了,太好了,让她带着孩子先住到扶风楼吧,咬咬暂时也不回来,正好敏怡来给我解解闷。”
“行。怎么和我在一起很闷吗?”韩守中凑近雒雪“看来,我要努力了,怎么能让老婆觉得闷呢?”说罢,嘴唇落在雒雪的耳朵上。雒雪红了脸,玉手推着逼近的韩守中“没羞,痒死了,你快走开。”
韩守中笑着打横抱起雒雪,“一起吧,我们补个午觉。”
雒雪看着眼前的海敏谦,觉得看到了母亲,美如谪仙。一个男子这样的样貌,要折煞多少女子。海敏谦从小跟着海长青,也是一身武艺傍身,可完全看不出是个武者,温润如玉,翩翩儒雅,任谁都会在万人之中一眼看到。
“姐姐,我终于再见到你了。我一直听你的话,认真的生活。”海敏谦轻声说,似乎怕大一点声就吵醒了美梦。姐姐的消失,自己的幼小无力,时时折磨着自己,终于姐姐的手落在自己手中,不是梦,是真的。
“嗯,敏谦最乖了。我家的小不点也长得这般大了。”雒雪和海敏谦哽咽了,红着眼圈,眼泪就止不住。
韩守中就出了房间,摒退了下人,站在纱窗外,眼睛也热热的。他知道雒雪自从知道了海敏谦,常常会失神好久,对海敏谦的消息问了又问,书房中有一个盒子里,是一张张画像,只有一张脸,从小到大,而这张脸出现了,相差无几。雒雪常常问是不是画的有点太漂亮了,韩守中笑而不答,海敏谦一直不见自己,无论自己在海洪帮停留多久。海长青无奈至极,虽然海长青也很怨憎韩守中,但最后为了找到雒雪,还是和韩守中合作了。唯有海敏谦不见韩守中,不问雒雪的消息,独自进到海洪帮的秘境闭关去了,五年出关,又拜在与庄老齐名的北方大儒孔仕玉门下学习。密报上说海敏谦每日只休息两、三个时辰,苦读不辍。
找到雒雪后,韩守中给海长青发了消息,也说明了雒雪失忆的情况,阻止了海长青和敏谦要到杭城看雒雪。每隔一段时间回传一些雒雪的情况,从江都回京城,韩守中又给海洪帮传了消息,不巧海长空要办寿辰,海敏谦已经离开京城回海洪帮总坛了,等海洪帮寿宴办完,再回到京城已经晚了月余。
海敏谦仍然以为雒雪记忆没有恢复,细细的讲着小时候,讲着后来的故事。雒雪看到海敏谦的时刻,无数的记忆就像潮水涌上,所有的过往似乎终于拨开了云雾,逐渐清晰明了起来。雒雪没有说明,静静听着,看着自己的弟弟,感受着血脉相连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