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看到这里时就明白了父母亲当年不辞而别的真正原因,而手中的资料也才过半。理智上告诉她,看到这边就可以了,接下来的有些事情未必是她愿意知道的。
可是当年的事情闹得这样大,她的那些亲戚们为什么就没有一个站出来为父母的事情讨个说法?为什么他们一讲到父母亲就转移话题?人走茶凉,难道父母亲有那么受他们不待见吗?
陈曦的眼睛早就先于她的理智,继续往下看。
倒是一直坐在陈曦旁边的林政眼中有着不忍,伸过长手,把她手中的资料抽走,“曦曦,不要再看下去了!”
书房中的壁灯温暖而明亮,却无法直达陈曦的眼中。陈曦一张口,眼泪便沿着腮边滑落,“林政,这么多年了,有些疑问是时候解答了。我不想一直活得自欺欺人。”
林政哪里见得了陈曦哭,看到她的泪水,比杀了他还难受,“曦曦,不要哭,不许哭!”
林政略带茧子的指腹轻轻拭去陈曦腮边的眼泪,才发现在气温颇高的书房里,她的脸竟冷如冰块。
这么多年,他早已看透了那些所谓的亲情。关于那些亲人,他只知道他们就像躲在黑暗中的吸血鬼,就等自己有所松懈的时候,好在自己身上得到一些“骨血”;他们又似藤蔓,攀附着林氏这棵大树,想要从大树根里吸走养分,哪怕一点点。
被至亲的人伤害,才是最痛的,这些他都懂。可是他早已习惯了。他坐镇林氏多年,早已看惯了世间的冷暖。而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一个单纯,良善的傻孩子。有些东西,他宁愿她永远不懂。他只想保护她一辈子,让她远离这世间的丑恶。
是以,在他得知了所有的事情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给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他深知,倘若不是今日这样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是绝不会让她知道那些事情。对于这个傻女人来说,这样的真相无疑是灭顶之灾。
陈曦用手背在自己的脸上用力的擦了擦,一把拿过林政手中的资料。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试图逼走不断涌到眼眶的泪水。
白纸黑字的平铺直叙地讲述了一群可怕到让她打寒颤的人。
当年,父母亲离世后,林政的父亲可怜陈家只剩下一个孩子孤苦伶仃没人可以依靠。遂以匿名的方式通过慈善机构一次性给了陈曦30万。然而,这笔钱陈曦从来就不知道它的存在。
当年父母走后,陈家的亲戚就以她年纪尚小,替她保管家产为由把父亲在镇上买的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瓜分走了。而父亲在老陈家所分得的几分薄田也在陈家兄弟姐妹的平分下一干二净。从那时起她便成为姨妈口中名副其实的拖油瓶。
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年的30万居然有15万进入了姨妈的口袋中。她不知道姨妈当年是如何力战群雄,把这15万从陈家手中拿到。可仔细一想也没有什么好疑惑的,如果以抚养她这个拖油瓶为前提,那么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对于陈家的几个兄弟姐妹来说,比起拿到15万,抚养一个孩子,倒不如每人分个两万块来得省事。要知道,抚养一个孩子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都是无法估计的。而抚养亲兄弟留下来的遗孤,只要稍微做得不好都会成为村中指点的对象,而村支部里的妇联也会把眼睛盯到你身上。小陈曦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烫手山芋,谁爱接谁接,他们倒是不介意放弃一些利益来支走陈曦这个拖油瓶。
很多人在利益面前都会被妖魔化,那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有时并不能阻挡人心的贪婪。
陈曦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住进姨妈家中不到三个月,姨妈家马上就盖起了房子。在这一刻她想明白了一些曾经始终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事情,正如:姨妈为什么会同意外婆接她回老林家。
二十多年前农村的生活水平是怎样她再清楚不过了,拿着这15万的姨妈日子无疑是十分好过的。可是她居然阻挠她念大学,还让自己打工自付学费和生活费。曾经她以为姨妈那些年盖房子和给两个早就没有上学的表姐准备嫁妆实属不易,所以确实没有剩余的钱给自己上学。可这些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寒。
陈曦整个人都在打哆嗦。一直在旁边不敢离去的林政见状后立马把陈曦抱上大腿,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无奈陈曦就像着了魔一样,明明已经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还要往后看,林政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纸。
陈曦目光呆滞地看着空空的手,喉咙干涩得仿佛不是自己的。缓缓转过头看着离自己很近的俊颜,“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林政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陈曦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疲倦过。她靠在林政怀里,慢慢合上双眼。在他怀里,陈曦嗅着令自己安心的松香,最终沉沉睡去。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父亲最终没有去成上海,他辞去了现有的工作,开始创业。他们一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尽管没有大富大贵,可是她却是一个有家的孩子。
人生就像一场闹剧,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猜不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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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病了,高烧至40度,反反复复始终不见好。原本圆润的小脸在经过亲人离世和病痛缠身后变得削瘦而苍白。家庭医生几乎把所有的办法用尽了也没多大的效果。林政震怒之下,换了一个又一个医生,可是始终不见好。
原本耽误了很多工作的他把办公搬到了家里,唯恐陈曦落单后病得更加严重。除了会见公司的高层或远程会议在书房以外,其他时间都待在卧室里。给陈曦喂药,擦洗身体都不假手于人。
可即使这样,陈曦还是一天天的昏睡着。有时烧的糊涂时,总会说着胡话。
面对这样消沉的陈曦,林政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他知道心病要用心药医,他能做的唯有陪在她身边。
每当陈曦在睡梦中哭着说她什么多没有时,林政总会趴在她耳边,轻轻对她说:至少你还有我!可回应他的是陈曦无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