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速写
我从第九个桥孔，穿窗而望
那些一夜未眠的败叶
那些尘埃，那些鸟们
从统一的屋顶离开
这些城市的姐妹
这些有名无姓有耻无畏的种族
给了我一个小小的世界
那些小小的子民
那些正在凋零的芙蓉
那些早晨吹过来的风
它们不一定要保持平静
它们尽可以自成一派韬略
我确定，我们活在充足的白天
每一扇窗户后面
大都有集市，小巷，一些潮水
一些躲闪的声音
有暧昧的手指 诱人的舌尖
释放毒性的牙齿
甚至有许多戴着面具的场所
而我只能看见
一把空荡荡的椅子
一杯茶，一对目光，一副骨架
居于一片重复咀嚼的午后
这是有些过错的城市
这又是多么慈悲的城市
我以草的形式
居于站台和驳岸
我以水的姿态抱石而眠
而生活从街道的另一侧出现
在我的内心
长满荒芜
灿烂，一种味道
这些圆形 方形 无形之形
就像一棵棵落尽黄叶的银杏
流动，是一种状态
灿烂，是一种味道
我无法抵制，无法宽恕
这些流行的款式，与过去一样的款式
好的坏的，都在一条残存的路上
当生活，成为另一种安详
这个城市的封面
盛开如同海水一样蓝
这里的早晨，放飞如同鸽子一样灰
苹果成熟，以及一大堆自由的设计
很容易让人怀念几个少女
怀念月光中那只口袋里的小手
怀念狮子山的尽头
三十年前的一顶军帽
怀念一个夜晚和一位女子
在电影广场奇特的行走方式
当年，老茶馆的茶也不再是果皮的味道
就像接近黄昏 还是晾不干
那些潮湿的瓦片一样
那一段遥远的时光
那些干瘦的叶子
如今，不敢轻易触摸
我担心改变每一个部落 每一种光芒
每一种比怀念还坚固的物质
一种停在唇间的味道
写在成都边上
成都需要诗人的时候
诗人皆入蜀
成都不需要诗人的时候
我却来了
李杜文章写过的地方
不在乎我的文字
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诗人和道家出没的地方
不在乎我以什么方式
在这里隐居
有一种花让一个城市扬名
你或者说桃红李白
但我说的是芙蓉
有一种树让天空高远
你或者说是菩提
但我说的是银杏
当白鹭一行上青天
方知蜀道如此艰难
当散花楼风光和暖
缓缓推开窗门
风吹一帆
已过了万里桥头
想天府之土沃野千里
之前竟是大海
神鸟何在？
想千秋雪山一地冰封
如果不让阳光
从东边过来
岷江何在？
如果最后的岷山
引来的不是游人是商人
如果最后的一方水土
不能守住一树柳色
如果最后的一江溪流
不能濯洗一段锦绣
我最后放弃的
是神马？是浮云？
我最后到眼的繁华
好像一场春梦
如果是人
我还是向往水绿青山
如果是鸟
我会最后放弃
在塔顶上仰望
城市器物
随造随拆 一座城市
一堆随心所欲的器物
近来远去 一夜通天
不管天地如何宽广
能够永恒的
只有从身后吹来的风
或者来自四月的花雨
来自五月的晚歌
来自六月的草色
这些过江之鲫
围坐水边 用目光讲述
昨天的阳光明媚
今天的落叶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