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浩文的奔驰车里。
蒋浩文从副驾驶前的抽屉里取出一条一次性毛巾,盖在我的脑袋上。
我依旧一直耷拉着脑袋。
“芫芫?”蒋浩文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我用袖口狠狠抹了抹脸颊,抬起头,冲蒋浩文扯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蒋浩文伸手把我揽在怀里。
“想哭就哭吧。”
我抽了抽鼻子,看着蒋浩文的眼睛愣了两秒,然后,哇的一下哭出声。
我这八年来筑起的所有防线瞬间崩塌地渣都不剩。
这八年来,所有人都告诉我,沈芫你要坚强,没了何洛竹你不是不能活,你要有骨气。
这八年来,我过的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苦到很多次,我都以为,我要扛不住了。
哭了一会,我渐渐恢复了理智,我直起身,在副驾驶坐好。
蒋浩文递给我一盒纸巾,我接过,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谢谢你。”我小声说。
蒋浩文笑了:“没事,谁让我喜欢你呢。”
我惊讶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眼神温柔地看着我。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没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像春天的微风,轻轻拂过杨柳,也轻轻撩过了我的心。
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我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我尴尬地转过头看向车窗外,佯装咳嗽:
“那个…我饿了,咱们不是要去吃饭吗…”
蒋浩文忽的笑了两声,笑声充满愉悦:“好。”
一路无话,车子最终停在一家法式料理旁。
我们选的位置是靠窗的餐桌,点完餐,我手拄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
突然看见何洛竹从他的黑色宾利里下来,冲这家料理走了过来。身后是一身生活装扮的卢一萱。
我如临大敌,抓起蒋浩文的手,着急地说:“蒋浩文,咱们改去包间吃好不好!”
蒋浩文感觉出我的慌张,顺着我刚才的目光,看到了窗外越走越近的何洛竹,又看了看桌上我握住他的手,笑了笑说:“好。”
我二话不说,抓着他的手就冲进旁边的包间。
坐下来,我才发现我一直抓着蒋浩文的手,轻轻松开,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芫芫?”
“嗯?”我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我的杯子里倒了些,喝了一口,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你似乎…”蒋浩文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忘记了我刚刚的表白。”
我庆幸自己刚才把那口茶水咽下去了,要不然必然是喷出去的节奏。
我心有余悸地把水杯放在了桌上,为难地看着他。
正纠结着该怎么委婉地拒绝他的时候,他突然先开口了。
“我跟你表白,不是要你现在就接受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蒋浩文喜欢你,”他笑了笑,接着说,“其实这种事我也不太有经验,不过我想着,应该先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再追求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我吓到你了,我跟你说声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不是…”我连忙抬起头,对上他坚定的眼神:“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蒋浩文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那就好,那等你什么时候缓过来了,我们再谈。”
服务生敲门而入,开始上菜,蒋浩文拿起桌上的筷子放在我手里,像对待个孩子一样柔声说:“先吃饭。”
我觉得此时也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便埋头吃菜。夹菜的间隙,我偷偷抬眸瞧了一眼对面的蒋浩文。
其实,蒋浩文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相貌出众,才华横溢,绅士有教养。
要是让钱多多知道,这么出色的男人向自己表白,还被自己拒绝了,肯定会骂我的脑袋被驴踢了。
可是,在我还没有完完全全的忘记那个人之前,又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另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抿了抿嘴唇,小声说:“蒋浩文。”
“嗯?”蒋浩文抬起头,看向我。
“我…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喜欢了八年多了,但是…但是他不喜欢我。”
“嗯,我知道。”蒋浩文笑着说。
我想起他跟我说过他以前也是C高的,知道我和何洛竹的事。
我也跟着他笑了笑,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我是想说,我这么喜欢他,但是他还是连衣袖都没挥一下,就离开了。”
钱多多以前在我喝的烂醉如泥骂我的时候说:“人家徐志摩离开康桥的时候还知道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何洛竹走的时候连衣袖都没对你挥一下,就带走了你的魂儿,沈芫!你是得多有出息啊你!!”如今提起这件事,倒没以前那么伤心万分,反而觉得很好笑。
蒋浩文笑出声,调侃我说:“厉害,都会把诗歌用到自己身上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他刚走的那段时间,我堕落过。醉过酒,逃过学,纹过身,甚至还学会了抽烟。那段日子真的特别难熬,每天没日没夜的疯狂思念他,无数次想过去英国找他,但是都被他离开之前的那番冰冷的话语打消了念头。”
“后来被身边的这些朋友从低谷里拉了上来,我戒了烟,洗掉了纹身,重新回到学校,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我偶尔会梦到他,会半夜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泪流满面。”
“不过没关系啊,八年了,我现在很少想起他了。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没想到,如今,他回来了。不过也是因为他这次回来,我才清楚地知道,我和他没可能了。”
脑中浮现出何洛竹在卢一萱耳边柔声说话的样子,卢一萱轻轻挽着何洛竹一脸幸福洋溢的样子,我的眼神暗了暗,苦笑着接着说,“但是我也清楚,我暂时做不到彻底忘了他,不能做到完全不受他的影响,那种感觉就是...明明知道这样很没出息,但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关注他,在意他,不知道你懂不懂?”
蒋浩文定定地看着眉头微蹙有些疑惑的我,柔声道:“我懂。”
一句“我懂”让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么多年的心意终于有人懂了,我弯了弯嘴角,荡开深深的笑意:“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但是,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放下他的。”
“嗯。”蒋浩文看着我,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那我也会很努力很努力地追求你。”
我怔住,看着他的眼睛。
若是说何洛竹的眸是深邃深沉,让我永远看不懂的,那么蒋浩文就完全相反,我可以轻松从他的眸中看出他的柔情,让我感到踏实。
我重新拿起筷子,嘻嘻笑着对他说:“好,吃饭。”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们旁边的包间里,何洛竹握着茶杯的手随着我一句一句的话语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卢一萱埋头吃着盘中的蛋糕,味如嚼蜡,苦涩地笑了笑。
他刚刚明明说要带她去吃中餐,却突然改了主意,还特意绕了路,来到了这家餐厅。她还以为他只是想吃料理了而已,原来还是因为沈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