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聿锡半蹲在浴缸前,向手中挤了一些沐浴露打出泡沫,“瑞亚,过来坐好!”,一只纯白色的拉不拉多犬浑身湿漉漉地蜷缩在浴缸一角,“乖女孩,过来!”,瑞亚发出“呜呜”的抗拒声。杜淼瑜在给一个月大的瑞亚洗澡时不小心用澡盆里的泡沫呛过它,让它从此对洗澡这种事产生了阴影。
“瑞亚,我说最后一遍!过来!”
瑞亚可怜巴巴地抬头望了一下穆聿锡,依旧不肯移动。
“那好吧!我不会勉强你的!”穆聿锡把淋浴头扔在一边转身走到浴室门口冷冷威胁道,“我以后不再给你买松子了!”
瑞亚望着穆聿锡决绝的后背,“呜呜”了几声,身体呈趴着姿势很不情愿地挪到浴缸前端,将下巴搁在浴缸沿上,“汪,汪汪”。
穆聿锡使用惯用伎俩再次成功后,得意地回来继续给瑞亚打沐浴露直到它全身披满了泡泡,瑞亚把顶着泡沫的鼻子凑到穆聿锡面前索吻却被推开了。
“走开走开,我喜欢干净的女孩子!”穆聿锡用手试了一下水温,从瑞亚头部开始一边按摩着它的皮毛一边用淋浴头轻柔地冲洗泡沫,“你是一个不爱洗澡的脏姑娘!”
瑞亚喉咙深处发出舒服的“嗷嗷”声,不断用舌头舔穆聿锡的胳膊。
洗完澡后的瑞亚总是特别兴奋,在沙发上不安分地跳来跳去又跑到自己的小窝里叼出一个礼服被咬得破破烂烂的芭比娃娃,这是它最心爱的玩具。瑞亚含着芭比娃娃的头绕着餐桌顺时针疯狂跑圈,跑了二十多圈消耗掉大半精力后就趴在餐桌下面专心致志地啃咬娃娃的衣服。正在玩着的瑞亚突然竖起耳朵,娃娃从嘴里掉了出来,接着它嗖地跑进卧室,在床边转了个圈后叼起床头柜上正在震动的手机跑到浴室里,递到正躺在浴缸里泡澡的穆聿锡手中。
“在干什么?”
穆聿锡将手机从裸露的颈部慢慢移到沾满水珠的胸肌接着扫到半浸入热水中的八块腹肌,欲要继续向前移动时,视频那侧的女孩儿大叫着让他住手,穆聿锡撇嘴坏笑着啧啧一下,“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坏人!”一头乌黑笔直长发的女孩儿嘟起嘴,白皙的小脸歪向一侧。
“你不想看见它,它可想你喽!”穆聿锡看到淼瑜气得红涨的小脸突然感到下面一股热火冲上了头顶,“你现在是去上课?”
“到Alyssa老师家练琴,她最近下午有事——聿锡,你的胳膊怎么了?”
“哦?哪里?”
“左边。”
穆聿锡抬起左臂,看到胳膊上方绕了小半圈短小结痂的伤痕,才想起当时孙琪紧紧拽住他的胳膊,十个指甲深深挖进皮肉里,险些把他的一块肉给抠下来,现在还能从这些伤痕里感受到她当时的极度恐慌,穆聿锡眼神里不禁泛起温柔的笑容,她在法庭上盛气凌人辩论的样子活像身体里安装了一副金钢架,没想到却被一只狗吓成那般模样。
“聿锡,聿锡?在想什么呢,疼吗?”
“被瑞亚的爪子擦破了点儿皮而已,看到你就立马不疼了。我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瑞亚听到自己被冤枉伸长脖子叫了一声,“你看,瑞亚也想你了!”
穆聿锡把手机屏摆在瑞亚面前,瑞亚在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响,伸出舌头舔“淼瑜”。
“这个学期的课基本结束了,我大概在下周回国,哈哈哈,瑞亚,你把摄像头都舔糊啦!”
孙琪坐在刑警大队安排给万俟楠的单人宿舍里摆弄被狗咬破的皮包,这是用上个月房租买的夏季新款Gucci,估计无法修补了,不如索性把这个晦气的皮包扔掉,先是害她没了住处,接着又被恶狗狂追。孙琪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出来,在钱夹、文件资料等杂物中有一只样式别致而活泼的银色发卡,在发卡一端嵌着一颗镶钻的HelloKitty,去年SHE’s款的仿品,是上午金巧菊落在接待室沙发上的,本想中午去工地时还给她,却被恶狗吓得忘到脑后了,只是孙琪记得今天上午金巧菊并没有将这个发卡戴在头上,放在鼻子旁边闻了闻,有股淡淡的劣质香水味儿。
“孙琪,你带着这堆小山似的行李来我这儿旅游度假?”万俟楠穿着大号的男士球衣和短裤从浴室出来用脚指着地上快递小哥刚刚送过来的几个大箱子,“你这些鞋子皮包趁早找个仓库放起来,我这巴掌大的地儿都挤得没处落脚啦!”
“楠哥,你就接济人家一下嘛!那些鞋子皮包任让你挑!”
“我对你们那些女人的东西没兴趣!”万俟楠向后退了几步,向前加速小跑几步,双手撑在箱子上完成一个潇洒的跳马动作,去拿床头柜上的吹风机。
“楠哥,让我来!”孙琪夺过吹风机给万俟楠吹头发,脱掉高跟鞋的她就像被拔光牙齿的老虎,此刻正像只猫一样踮着脚附在万俟楠的后背上,吃力地擎着吹风机晃来晃去。
“你把头上的发卡摘下来!”
“为什么?”
“看起来很丑?”
“为什么看起来很丑?”
“跟你完全不搭?看起来很怪异?”
“怎么个不搭法儿?”
“你一个奔三的女人戴着初中小女生的发卡,不伦不类!”孙琪一直拿着吹风机对准她后颈的皮肤吹,万俟楠终于再也忍受不了那股灼烫的感觉,向后伸手勾回孙琪手里的吹风机自己拨着前面的头发吹,“你到底打算在我这儿赖到什么时候,不是要去当什么阔少奶奶了么?”
“哎......”孙琪长叹一声从后面拥住万俟楠,把脸颊一侧贴在她的后背上,不易捕捉的清新香皂气息让孙琪想起季秋洋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想起季秋洋就会想起木槿,孙琪把头深深埋进了万俟楠的后背。
万俟楠觉得后背上有温热的泪水汩汩涌出不断浸湿着球衣,“孙琪,不要趁机又用我的衣服擤鼻涕。”
“民女不敢!”孙琪将脸在球衣上左右蹭了蹭,“你说我怎么办呢?不答应木木吧,他奶奶又病成那个样子了;可是答应了,又觉得这种形式的欺骗很对不起侯老师他们一家人。”
“你是为了他们家的房子车子,他们是为了要一个‘儿媳’,扯平了!”万俟楠把孙琪打横抱了起来放到双层床的下铺。
“楠哥,我不是为了车和房。”
万俟楠把修长的食指放在孙琪嘴唇边,“你就是为了车和房!睡吧!我明天还有好多活儿呢!警告你,晚上不准爬到上铺去挤我。”
一只渗着血的眼睛从远处飘飘忽忽地荡来,孙琪伸手触摸到那只冰凉湿滑的眼睛,猩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流下又从指缝溢出,突然有一双苍白的手抓住了孙琪,孙琪感到手掌心里浮现出轮廓分明的五官。
“木槿?”孙琪捧起这张熟悉的脸,却发现她又消失了,只剩下那只眼睛幽幽地飘向前方,孙琪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发现自己来到了高中附近的街巷,拐角处躺着木槿的印着一只眼球的帆布包,“木槿?木槿,你在哪儿?”
“脱,给她全脱下来,哈哈哈哈......”
两个身着校服的男生钳制住木槿,一个身着校服的女生则在撕扯木槿的衣服,他们疯狂的嬉笑声与木槿的哭叫声混合成尖锐刺耳的声波。孙琪冲上去想把木槿拉出来却反被那群人按住,木槿从地上捡起校服上衣披在身上,转过身来却已不是留存在孙琪脑海里八年前那张青涩又无辜的面孔,嘴角浮起的那抹笑里藏着太多令孙琪害怕的东西。
“孙琪,你刚刚是真的像救我还是要给你的心里面儿赎罪啊?”木槿从眼眶里掏出一只眼球摔在孙琪的脸上,空洞的眼窝流出汩汩黑血漫过眼角的泪痣覆盖了半个脸颊。
“木槿,我......”孙琪的喉咙被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掐住,就连鼻腔也好像被什么堵塞住。
“你要憋死自己吗?这么热的天还把头蒙起来。”下床上完厕所的万俟楠将严严实实裹在孙琪身上的毛毯揪开一角。
汗流浃背的孙琪顿时呼吸到了凉爽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