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广朝和两位女婿聊着朝里的人事变动,聊着就聊到次女婿杨瑾齐的身上了。只听的杨瑾齐道:“收集的文集里很多都是孤本,越是孤本越是有人想看,有的说是拿回去手抄一份,可往往收回来的才是手抄本,而真迹却被秘藏了。事情出多了,孤本就不再借出,可同僚和上司又不满意了,真是难做的很。”
一旁的余惜研听了,不禁疑惑地问二姐余惜华:“二姐,这事也不算是个难事呀,怎么,二姐夫会这么为难呢?”
余惜华叹口气道:“三妹,你是不知道,这些孤本都是名人撰写篇幅较长的文论,刻字的时间都很长,所以出书后在银两上花销较多,一般人都买不起,出书少了本钱都回不了,卖的少了出书也更少,就只能这样了。”
余惜研蹙眉道:“那就加大印刷量,然后把价钱定得低点,买的人多了,成本就下降了。”
余惜华苦笑着说:“人都是奇货可居的,越是贵的越是好。花大价钱篆刻的人总想大赚一笔,哪里肯降价。”
“那这种情况多吗?”
“嗯,很多,夫君他为这事得罪人不说,还受人排挤,上司还拿他做伐。连公爹都受了牵连,到现在都没升迁过。”
余惜研悠悠的道:“这么小的事情都没处理好,是不能升迁的。”
余惜华生气了,声音有些高:“三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是在质疑我夫君的能力吗?这是历朝历代都没解决的问题,你怎能为此看轻你姐夫!”
余广朝那边也听到了,叫余惜研过去问道:“研儿你是不是有办法解决这事?如果可以的话,就帮帮你二姐夫吧,毕竟都是一家人。”说着就瞪了余惜研华一眼。
余惜研沉吟一会,才说道:“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杨瑾齐急忙的站起身,对着余惜研一拜道:“三妹妹,刚才是你二姐性子急躁了,我代替你二姐给你赔礼,只要你能帮二姐夫这个忙,二姐夫定会大礼相谢。”
余惜研闪身避过杨瑾齐的一拜,对着余广朝道:“爹爹,女儿的话还没说完呢,二姐夫,你快快起来,我没有怪二姐姐的意思。”
余广朝遂对杨瑾齐道:“贤婿,你也别着急,先听研儿把话说完。”
在闲聊的人都静下来,听余惜研怎么解决这难题。
余惜研不急不躁的徐徐道来:“书本的发行困难,首先是在刻字上。一个工匠在木头上一天累死累活的才能刻上几十个字,一本几万字的书要刻上多长时间才能完成?这是工本费的提高之处。如果我们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呢,比如,我七天就能完成几十本回事几百本呢?哪有成本是不是就将下来了。成本下降了,买书的人就多了,书,就不会有孤本的想象,只要需要就可以印刷,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杨瑾齐心急的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该怎么做到?”
余惜研笑笑道:“二姐夫别急,我现在说的就是关键,关键就在刻字上,我要改变刻字的模板?”
余惜研呲的一声,不屑的道:“木板上的字是一个一个地刻上去的,怎么改变?说的轻巧。”
余广朝斜睨了她一眼,余惜华忙垂下了头。
余惜研没理会余惜华的态度,继续道:“我们要用活字印刷,一个字可以活动,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而且可以重复多次使用。”
“木头刻的字怎么会是活的?”杨瑾齐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余惜研细致耐心的解释活字印刷的制作和使用,大家一听才恍然大悟。这样的奇思妙想,怎么没人发现呢?
余广朝异样的眼光深深地看着余惜研,耳边还听她在认真的和杨瑾齐道:“这个行业刚刚开始,有许多商机。姐夫虽为朝庭兢兢业业的做事,却受尽打压。不如自己开个印刷铺子,印书卖书。”
杨瑾齐很吃惊,去卖书?虽然他只是个付编修,好歹也算是个从五品。当官的人去做商人,同僚们知道了会怎么看?妻子父母会同意吗?转头看看老丈人,见余广朝正蹙眉思索着。余惜华还想出声反对,却被大嫂拽了一下袖子,给自己使眼色,想着前面父亲朝她看时的眼神,遂不甘不解地闭着嘴。
余惜研温婉的道:“这事不急,二姐夫慢慢的想想吧。你也可以以二姐的名义开铺子,我帮你找人经营,你偶尔的去坐坐。”
余惜研只是想着毕竟是家里人,能帮一把也是可行的。翰林编修的差事说起来好听,却是没有油水的苦差。二姐夫的日子过的紧绷绷的,有个额外的补贴也能让他们的手头宽松点。
杨瑾齐闻言,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余广朝捻着稀疏的几根胡子,沉吟着片刻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翌日,后院的空地上,余惜研独自在晨练。一套剑法挥舞的如同行云流水般,凌厉的剑气荡起激得竹林中的落叶旋转着起舞飞扬。半个时辰后,她才收剑吐气,静默片刻。
看看时间旭阳才刚刚露头,红霞似轻烟霓裳,晨露在草尖凝结,似晶莹的玉珠。
慢悠悠的踱回寝室,妙玉已经备好了洗澡水,每次晨练回来,都要重新沐浴一番。侍候着余惜研重新沐浴梳洗后,坐在梳妆台前,妙玉用棉布锦帮她绞着湿漉漉的头发,妙兰拧着食盒进来厅堂将食物一样一样的摆放在紫檀木的圆桌上。
余惜研偶一抬头看见,不禁问道:“往常不是大厨房里派人送来的吗,今天怎么妙兰自己去取了?”
妙兰掀了珠帘进来回道:“回小姐的话,是老爷关照的,小姐随时要随时去取,怕早晚的凉了或不新鲜了小姐不爱吃。奴婢自己去可以挑些小姐喜欢的吃食。今天有青菜瘦肉粥、萝卜丝饼、南瓜球、腌豆角,对小姐胃口的,奴婢都多拿了一点。”
这次回来时间也待不长,爹爹也不会委屈了她,对她特别的宽容。想吃什么就叫厨房的人做。
用过早膳,余惜研带着妙玉和妙兰到上房和嫡母请安,后又转到孙英姿那里聊了聊,二个时辰后,才回到自己的闺房。
刚刚才坐定,门外就有请安的声音。妙兰出去一会,回来回道:“小姐,门房的小进来传话,外面来了二女二男四个人,说是小姐的属下。夫人说这事要回过小姐知道。”
余惜研出了房门,对小进道:“你去回了群叔,就说把人记名后留下,让他们进来吧。”
小进应着出去,很快就带着人交给妙玉。
妙兰的端着砌好得热茶和点心上来,一边摆放着一边道:“小姐,人已经领进来了,小姐要不要看一下,还是让奴婢先带下去。”
余惜研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带上来吧,我见一见再安排。”
“好的,奴婢这就去传。”妙兰转身挑开门帘,妙玉领着四个人近前。
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是穿着一样款式的淡青色衣裙,梳着元宝式的双鬏,清爽安静。两个男的一身黑色的劲装,一个单手拿着剑,一个斜背着青雁刀。见到余惜研皆跪下见礼:“云雀、雀翎、随风、清流见过主子,给主子请安。”
余惜研起身,脸上有些发白地道:“都快起来。清流,你怎么来了?”
清流是配给华清越的暗卫,他现在应该在麓阴山那里陪着他。现在清流来到她这里,是不是华清越已经知道她被赐婚的事情了!
这一刻,余惜研竟控制不住的心有点慌。
自从接到父亲的信件后,她就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催眠自己,努力的淡忘即将成亲的事实。甚至心虚的不敢将消息告知华清越,不敢想象他知道这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虽然不是刻意的隐瞒,而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华清越。
华清越对自己有情,余惜研是心中有数的,她对他也不是全然不动心。只是不会溢于言表,想着水到渠成自然发展的那天。
然而,这从天而降的赐婚圣旨,打破了一切美好的希望和她的人生规划。
她不是没有能力去抗旨,只是她不能这样做!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视整个余氏安危不顾。
余惜研压下翻滚的情绪,道:“妙兰,你去厨房弄些点心来,妙玉,你个群叔说,随风和清流是我的贴身护卫,让他安排一下,雀翎和云雀就住隔壁的厢房里。”
妙兰和妙玉皆应着出去了。
四个人起身,清流又抱拳施礼道:“二爷是在三姐出了雾凇岭的第二天,知道赐婚的消息的。而后就病了,直到我来的时候,他还没能起床。二爷说••••••”
看了看余惜研的脸色,清流才接着说:“二爷要我带句话给你,他说,告诉研儿,我等她!”
等,等什么他没说。余惜研却已经明白,这是没希望的等待,无限期的等待。
何时开始,华清越对她已是如此的情根深种!
感觉到自己的心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一滴滴的鲜血在无声地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