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老不死,是否意味着永生?”苏青雨继续问她,只是依然蹙着眉低着头没有看她。
“某种程度上是的,除非你遇到由东方女巫创造的灵魂猎人,他们可以撕碎你的灵魂,但同时也需要一个东方女巫将你的灵魂迅速融合再将你引渡,否则,你就会被其他残破的恶灵捕食,你的灵魂也将化作恶灵的一部分。”巫女说道。
“那为什么要由你来让我成为死灵画师?”苏青雨继续问她。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但也是互相弥补的。作为具有超自然通灵能力的生命,我们巫师、巫女、东方女巫同属一个灵力派系,其中以东方女巫的灵力最高深。但是东方女巫因为灵力纯粹,她们只能成功引渡完整的灵魂,残破的灵魂无法或者说没有资格被她们引渡到更加美好的往生。作为弥补,我们普通巫师之中就衍生出另一个派系——死灵画师,死灵画师将残破的灵魂在画卷中重组,或是封印,以此将这些灵魂净化超度。还有一类就是东方女巫创造出来的与你们死灵画师相克的——灵魂猎人。但是,这一类超自然生物是归属于黑暗魔法的,东方女巫创造灵魂猎人便会受到诅咒,生前身体要遭受折磨,死后灵魂泯灭,成为虚无。而这世上任何一个巫师,都能以一个特定的魔法将灵魂猎人杀死。”巫女解释道。
苏青雨沉默着。
他不在乎自己以什么身份活着,只要能在落荷的有生之年陪伴她给她一切他能给的爱护,他就满足了,但是,落荷的生命是有限的,他若成为了死灵画师,他就要忍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的折磨。在所有他珍惜的人都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你可以选择不接受你的使命,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但是,那个女孩就将活不过25岁,我也不能帮你救你们要找的人。”巫女压低下巴眼神不容商量地看着苏青末对他说道。
“我成为死灵画师,应该不仅仅对落荷青末有利,对你,也有好处是不是?”苏青雨抬起头目光冷冽地看着她,其实不论这个巫女会从他这里获得什么好处,他都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他需要确认这个女巫将要得到的东西不会对这个他还有一些喜欢的世界构成伤害或是威胁,尤其是对他在乎的人。
“我会获得这世间涣散的东方女巫灵力,这也算是大自然对我的褒奖,因为我创造了死灵画师。”这个已经满脸皱纹,双鬓银白的巫女倒也不遮掩什么,算是个比较正派的人,虽然渴望获得东方女巫纯粹的灵力,但也不会像一些邪恶的巫师、巫女那样靠夺去活的东方女巫灵魂来达到目的。
她选择用有限的一生赌自己能有机会创造一个死灵画师。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她作为一个巫女却能够为皇家做事,并且国王虽然忌惮她的能力也没有下令将她烧死的原因。
他们的谈话结束前,荷苒站在窗边因为苏青雨的最后的几句话而红了眼眶。
“我接受这个条件。”他对巫女说。
“你做好了孤独千百年甚至麻木地活更久的准备了?”她问道。
“若是我拒绝,青末就不能得救,或许我能骗着她给她希望地在我身边度过最后的5年,可是,她的心却依然不属于我。若是我接受,那么她还能与青末度过算是漫长的余生,即使她的人和心都不属于我,至少,她会快乐。”苏青末说完,起身走到门口。“落荷觉醒的意识里都知道这些吗?”
“她应该只知道自己想要真正获得人的灵魂与寿命的话,就要带你来这里。”巫女说道。
苏青雨默然,深吐一口气然后推开门。
荷苒被开门声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迅速向着后院跑去。站在后院里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事后她才觉得自己真是笨的要死,她本来就不是苏落荷,她为什么要担心被苏青雨撞见自己偷听他与巫女的谈话?!
但是,当时,她已经被苏青雨对落荷的心给深深感动了。她得到了肯定的判断——苏青雨也是同样深爱着落荷的!
这个真相真是不发现还好,一发现真是要让人心塞至死!因为苏落荷至死都没有表明自己的心意!而且,她就是死于25岁生日那天!她根本就没有恢复身为画灵的意识,根本就没有获得常人的灵魂与寿命!但是,苏青雨却误会了她!
更令人心寒的是,苏落荷死前与青末成了亲!
荷苒觉得自己的脑子真是咋咋作响,她难以想象落荷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嫁给青末的。
这么虐心又纠结的感情荷苒真是一分钟也不想感受了!于是她站在花园里稍作镇定,打算去和苏青雨说清楚事实真相。可是,她一转身,却正巧撞在了苏青雨身上。
苏青雨不由分说将她抱住。
荷苒立马反抗,虽然说她来自于现代,来自于21世纪,但是!这么充满暧昧意味的拥抱她还是不能接受的!苏青雨就像是要将他眼前认为是落荷的姑娘永远抱在怀里一样,那样用力那样霸道。
“放开我!”荷苒的挣扎真是显得白费力气。她有些无语地垂下双手对苏青雨说道。
“就一会儿。”苏青雨更紧地抱着她。
荷苒听出苏青雨声音里从未有过的悲伤,顿时她也哑然了。
她可怜有爱而不能言的苏青雨、可怜毫不知情就抱憾而死的落荷、可怜痴情一生却经受心爱之人惨死在自己怀中的苏青末……她希望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改变一下他们的经历……
“……二哥……我有话对你说。”
“你不用解释,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苏青雨害怕落荷自己说出她只是利用他,只是为了让她能真正成为人,只是为了能救青末。
而荷苒她也知道,在落荷的记忆中苏青雨这么说之后她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当时没有偷听巫女和苏青雨的对话,她只是想对苏青雨说,即使青末回到他们身边,她也希望苏青雨不要离开她。
这对苏落荷来说或许是委婉的表白,但是,她却连这些话都没说出口。
“不,你听我说!”荷苒决心做出改变,不论结局会有怎样的变化,她都希望能为苏落荷说出她的心意。
苏青雨感受到落荷语气中的坚决,他将脸颊贴在她的银白的长发上,温柔地说道,心中却掀起一阵阵波澜,他忽然期待着……但也恐惧着……落荷将要说的话。
荷苒鼓起勇气,下定决心也抱住苏青雨。她感到苏青雨轻轻颤栗了一下。
“我爱你!”
荷苒本是决心自己替苏落荷表明心意,但是,当这句不带一丝犹豫的话说出口时,她却懵了!就好像不是她说出的这句话,而是——苏落荷自己说出来的!
而苏青雨怔住了……好像整个世界都怔住了……
此时此刻,站在林中木屋里以画卷操控一切的苏青雨仿佛经历了晴天霹雳!
“这才是……你一直不肯转生的原因吗?”苏青雨觉得自己的魂要被撕扯、抽离出自己的身体,麻木已久的心阵阵剧痛!
他的手上紧紧攒这那只封印世间残魂的画笔,看着画卷中发生的改变,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几近崩溃地向后退去,却被绊倒在身后的藤椅上。
他想大喊却喊不出声,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
原来这么久以来落荷的灵魂一直不愿被超度就是因为他们错在了这里……
当年他没有让落荷继续说下去,直到落荷在24岁患上不知病因的不治之症,几番求医无果,他才又奔赴大理去找当年的巫女想要知道落荷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当他到大理时却得知那巫女已经不再那里了,于是他又几经周折才在找到那个巫女,那时她已经获得东方女巫的残魂,又返老还童成了20岁的模样,她一番施法才得知——落荷根本就没有意识觉醒!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画灵!所以她还是逃不过25岁就要死去化作灰烬的命运。
但是她看到苏青雨极度悲痛的样子,就心软给了苏青雨一副画卷。画卷中封印着一缕东方女巫的残魂,这本来是巫女自己要用的,但是,她还是把它赠给了苏青雨,并告诉她,将这缕残魂引入到落荷体内,她也许能够自己形成一个完整的魂魄。
可惜的是当他赶到时落荷已经死在了青末怀中,青末痛哭着抱着已经七窍流血的落荷。苏青雨还是将那缕残魂引入了落荷体内,盼着奇迹出现她能活过来。
但是,那缕魂魄只是化成了落荷的模样,成了一个残破的落荷魂魄。就在灵魂离体的时候,苏青雨又将她封印在了画卷中。
即便是留住了落荷的一缕残魂,他也还是认为要将画卷留在青末身边,让落荷在画中陪伴与她相爱的青末。可是,在落荷去世后的不久,青末也死在了自家的莲花池里,他是服毒而死的。
苏青雨觉得这不是他以成为死灵画师为代价换来结果,他想要的是青末与落荷幸福快乐的活到寿终正寝。
青末的魂魄是完整的,他死后无意识的被引渡了,留下画卷中的落荷孤独地无法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