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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S市的今夏比往年都要炎热,夜幕将至也还是那么闷热,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十分烦躁。夏阳驾驶着他那辆骚包跑车,冷风的温度打得极低,可让他感到更冷的是旁边正闭着眼睛倚窗而坐的人,他时不时地用余光看过去,美丽清秀的脸庞真真会让任何一个看上一眼的男子为之动心,可接触了一个多星期,夏阳简直被她折磨得心力交瘁,明说暗示、耍宝卖萌,各种方法他全试了,可人家就是这付样子,不温不火地和你保持着距离,想发火用强都无处下手,还有那个魏溪韵,就那么喜欢当电灯泡么,不当神助攻就算了,还处处为难他,哎,不对,昨晚,坏了!心里暗叫不好,夏阳没有底气地小声试探,“清幽啊,那个你妹妹回去没事吧,有和你说什么吗?”

清幽没有理他,始终闭着眼睛,内心早就乱成了一团,从来都是那么讨厌那种小女生用尽手段撒娇吃醋的行为,可她刚刚干了什么,在那个人面前,心里想着就这么相忘于江湖,却不由自主地吃飞醋拉着夏阳演戏,明明是那个人先背弃了诺言,她不但没有勇气去找他问个清楚,却要费尽心思去躲他,她不敢睁眼,只怕一睁眼酸涩的眼眶又会不争气地湿润起来。

没得到回答,夏阳心里七上八下的,那丫头嘴那么损,肯定没少说他坏话,网上那事还没平息呢,他可不能再刷负分了,对了,还有那个横空出世的情敌,清幽两次看见他整个人都变了,天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情债,得仔细弄明白了,就算他不介意自己被清幽拿去当枪使,可是,可是清幽,你也不能过河拆桥,翻脸翻得这么快啊!

“额,我们去吃什么?”清幽不理他,夏阳只能绞尽脑汁地想话题,最后也不知那根筋搭错了,把心里的小疑问毫不委婉地就脱口而出,“那个姓顾的,你们,认识?”

而清幽很明显主动屏蔽了这一话题,“对不起,夏阳,我今天真的很累了,你还是送我回家,好吗?”

“我……好吧。”尽管不情不愿,但考虑到网上舆论的风波,夏阳还是把她送了回去,车子只开到了小区门口便不再往前,清幽很感激夏阳的这份用心,“那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啊!我有经验,明天大家连你是谁都忘了,嘿嘿!”他说得一本正经,这下倒真把清幽逗乐了,毫无生气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点轻轻的笑容,夏阳这么看着她下车的背影,左手挠着头,有点小激动地打道回府了,看来,在清幽那里,他还没无可救药啊!

清幽独自在小区里兜兜转转了好久才朝着自己公寓的方向走,溪韵还暂居在她这里,她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毕竟她实在无法在短时间里消化那么多事情。只可惜有些事情如若能够想通,又何必拖延至今,这无非是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让时间去淡化一切,到头来,也不过是时间愈久,思之愈切,终是无法忘怀。

清幽从小就有个不好的习惯,想事情时就会低着头走路,直到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她才恍然停下来,下意识地边抱歉边抬起头:当熟悉的面孔再次正面袭来,清幽的思绪竟突然间有些错乱,好似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与他初次相遇的时候……

“对不起啊,我刚刚低着头想事情,没看到前面的路,就,就撞到你了,你没事吧?”16岁的清幽满脸尴尬,连头都没敢抬就立刻地向对面的人道歉,那时的她还没有远没有现在这么稳重,这种事情一年能碰上好几次,有了几次不愉快的教训后,开口就道歉便成了她的下意识行为。

被撞到的人一直没有开口,清幽只能用手挡住半边脸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着看着手渐渐就放了下来,俊逸的少年酷酷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直直地看着她,而那一刻,心中的心动般的异样却准确地告诉清幽,原来真的有一见倾心这种事情。

“魏编辑,没事吧?”

冷静如机器人般的声音很快传来,唤回了记忆只开了个头的清幽,她不禁自嘲,人生又怎么可能第二次巧合?纵使再熟悉的面孔,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顾总。”也不愿去细想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清幽微微点了点头便想绕过他赶快进入楼道大门,再呆下去,只怕自己刚刚建立的防线又要被击溃了,毕竟她还没能放下他。

一只手臂硬生生横在她面前,虽然很有分寸的保持着一定距离,但也足以挡住她的去路。清幽有些不解,只能在原地呆呆望着他。

“清幽,你是在躲我么?”海唯的声音很柔和,嘴角甚至隐约间上扬了一个弧度。清幽……清幽……这个称呼让清幽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海唯不久前只是与她开了一个玩笑,下一秒他就会变回她日思夜想的人。

“抱歉,希望你觉得这么称呼不算唐突,本来以为要等你很久,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只是,只是真的有些事情想和你单独聊聊。”

短短时间内连续两次敲打,清幽的神思总算清明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仅此而已。她没有理由停留下去,也不想回应他匪夷所思的邀约,准备从另一侧绕过他,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他竟也没有阻挡挽留,清幽脚步一顿,咬着嘴唇大步迈上台阶。

“徐夏阳是你男朋友?”

“不是!”

清幽一出口便懊恼地闭上了眼睛,明明网上全是她与夏阳的绯闻,明明刚刚是她自己拉着夏阳走开,可潜意识里,她就是不想让他误会什么。

两个人背对背,自然是谁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海唯若有所思地扩大了嘴角的笑容,抬头望了望天空,“他在追你?”

只是他没想到,好似被问急了的小女人竟去而复返,直直立在他面前,颇有些义正言辞的架势,“网上的报道是真是假顾总当然有自己判断的权利,又何必大费周章打听我的地址,就为了围观与八卦一下当事人?如果顾总的女朋友私生活被这样打扰,那你又会怎样?”清幽带着几丝怒气一口气说出来,眼神第一次丝毫不避讳他,这件事情她不抱怨并不代表她完全不在乎,尤其是他顾海唯,她可以不怪他忘了自己,只是凭什么偏偏是他要在她伤痕累累的情况下前来撒盐!

海唯明显被眼前的清幽惊到了,在他的印象里,她是那么温柔、乖巧,如今怎会这么有棱角,自己一味地追问是不是有些过了?顾总的女朋友?看她完全不似不久前他觉得她已经认出自己的模样,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海唯,心里也是渐渐不明朗起来。

两人俱是在这样互相揣测与不安中变得尴尬起来,清幽这次真的是想赶快离开了,可前路还是又一次被海唯的身躯挡住了,“对不起,我没有想来看热闹的意思,给你造成困扰,我向你道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却已是褪去了他性格标签中所有的倨傲,“今天是我考虑不周,只是真的有事想和你单独聊聊,你今天心情不好,那改天我再来。”他向旁边跨了一步把路让了出来,眼见着清幽有些惊慌失措地立刻往前跑,不禁又回头动了动嘴唇,“清幽,好好休息,只是下次别再用假男友来躲我。”清幽的脸不知怎么因为最后这句话突然烫烫的,赶忙跑了进去。

望着消失在楼道里娇小的背影,海唯暗自觉得自己很好笑,两次了,全都违背了来找她的初衷,这拖泥带水的太不是他的风格了,可是,这件事情,似乎真的不急着点破,既然命中注定他们会再次相遇,他又怎么会放手呢,不如,来日方长。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怎么了,这么晚找我?”

“海唯,他,他看见昨天关于你的报道了,知道你回来了。”

“所以呢?”海唯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说想今天见你一面……”对方的声音陡然小了下来,却是欲言又止,“他一天里已经和我提了好几次,要不然你……”

“时间,地点……好,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呵,早晚也要见面的。”挂上电话,海唯又看了看楼上亮着的灯,伸手在手机上不知点了什么,便不再犹豫地朝停在小区外面的车大步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与他擦身而过的欧阳兄弟二人。

“哥,你看什么呢?”背着书包一身学生气的欧阳博文不解地随着他哥哥的眼光东看西看,“哦,没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欧阳回过头摸了摸弟弟的头,“走吧!”欧阳心里是闪过一丝疑惑,接着朝着清幽家走去。

很快地,海唯独自驱车前往市郊的一座会所,安静的茶室一隅坐着一位中年人,深灰色外套、白色衬衣外加黑色西裤,在S市,这是很明显的政客装扮,他不紧不慢地操作着各类茶具,最后也只是浅浅品了一小口,便放下了杯子,面色看似沉静如水,却透着常人难以匹敌的严肃与正气。

海唯从进门起就黑着他那张脸,大步走过去后更是没有与中年人打招呼就坐到了对面,还不客气地夺过茶壶自斟了一杯茶。“找我干什么?”一口气喝完杯中的茶,海唯开门见山,冷眼看着中年人。

“顾总回国后诸事繁忙,连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只能从新闻报道里看到你的身影,既然你打算不主动来找我,我也只能来迁就你了。”中年人嗓音浑厚,低着头淡淡地说,又默默地给自己添上茶,拿着茶壶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帮海唯也添满杯子。海唯随着这个动作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抬了头,从进门眼神就没有过任何交集的两人此刻不经意地交汇在一起,竟都有些尴尬,只好彼此同时赶快错开,气氛又一次陷入沉默,而这种沉默似乎是二人长久以来最习惯的相处模式,习惯到谁也不愿意去打破。良久,还是中年人主动开口,“而且我知道,你不想太多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既然如此,又何必见面来自寻烦恼,各自管好各自的事情,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这不是我们很多年前都达成的协议么?”海唯丝毫没有理会中年人的示弱,掏出手机边滑动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哦,我听说了,顾市长最近风头正盛,上面好像不止一次点名表扬了,百忙之中还要见我一面,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

这话说的极其讽刺,中年人显然被噎得不轻,却仍是耐下性子,神色也颇为黯然,“我知道你一直恨我,出国后就与家里断了联系,要不是海蕾恐怕我都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过既然你选择回国,我想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该适当改善一下,虽说你没有进入政界,但在S市的商圈,我多少可以帮你……”

“说够了吗!”海唯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暴怒起身打断了中年人,十分憎恶地盯着他的眼睛,“顾平,你以为如果不是她打电话我会来见你?我直白地告诉你,我顾海唯从来不需要你来安排我的人生,你尽管去平步青云,做你的大官,而我,从十年前就早已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海唯抓起车钥匙就要向外走。

“海唯,作为父亲,我只不过是想你的事业生活更好!”身后的顾平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此时,他完全没有了平日镜头前的圆滑世故,在外人看来甚至是对儿子的委曲求全,可在海唯听来,这只能换来更大的不屑,“不劳顾市长费心了,我想没有你,我的事业生活也许更好。”看得出来,虽然竭力隐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他墨色眼眸里深深的寒意已然让人不寒而栗,“那句话你敢去我妈墓碑前说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字说完,海唯头也不回地就摔门出了会所,顾平眉头紧锁,脸色铁青,瘫在椅子上一丝力气也没有,只剩呆呆望着被海唯摔得来回摆动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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