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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草末

Z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技术部黄经理战战兢兢地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男子,尽管早已不是职场新人,尽管进办公室前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可对方就是硬生生地用沉默的气场把自己逼得难以喘息。坐在真皮座椅上的男子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出他良好的身形,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桌子上的文件夹,俊逸的脸上眼神深邃,整个人都流露出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冷静、沉稳与霸气。

“黄经理,我想不用我说,有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内部系统漏洞对任何一家公司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胁,我很好奇的是,为什么我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在漏洞发现24小时后才得知这个消息,而且是从茶水间经过时偶然得知的?”几句话说的看似波澜不惊,却已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丝宁静,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黄经理,身高的差距使他形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眼神也渐渐凌厉起来,“是你们觉得这个问题可有可无,还是黄经理觉得我顾海唯没有资格插手你们技术部的事情?”

“顾总,我……”黄经理当下吓得软腿了,眼前这位顾总1个月前刚刚从总部空降到Z公司任亚太区总经理,据传是英国N大经济系高材生,曾在英国总部创下了年度业绩奇迹,很得英国高层的赏识,不过年纪不到30就坐到这个位子,一开始公司里的老人并不服气,可是这位顾总就是用他敏锐的商业头脑与狠辣的商业手段扭转了Z公司长时间亏损的状况,从此上上下下无不折服,更可怕的是他媲美机器人般的工作效率,早已习惯了拿工资混日子的员工根本无法跟上他的节奏,可怜几个部门主管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进去,老泪纵横地出来,更何况犯这么大的错误,难怪黄经理一把年纪都快吓晕过去。

“我知道你一定准备了太多理由,可惜我不是你们前任总经理,他因为什么离开你也清楚,在我这里我只关心公司的利益,现在公司因为这个漏洞所有工作已经停摆了,你觉得是一个原谅就可以抵消的?”顾海唯的语速越来越快,显然已经到达了爆发的临界点,黄经理脸色煞白,大颗大颗的汗往下滴,剑拔弩张的时刻,海唯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海唯的表情突然就柔和了下来,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身站到落地窗前,温柔地对着电话那端出声,嘴角伴着一丝笑容,“怎么了,有事?”

黄经理发誓他绝对没见过boss如此地温存,来电的人能让他们平日里最惧怕的那冷冷的距离感消失殆尽,听这声音似乎是个女人……难道说她就是冷酷boss的软肋,是妻子,情人,女朋友?可还没等他内心yy完,海唯早已挂了电话重新站到他的面前,“现在离下班还有4个小时,在我回来前我希望所有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见boss拿起公文包就要出门,黄经理赶忙擦了擦已经滴到脖颈的汗,不料海唯突然回头,吓得他赶紧把手缩回去,“黄经理,技术部虽然只是支持保障部门,但不要让我觉得它没有存在的必要。”撂下这句话,海唯拽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所有人都站成一排等着boss的发话,“陆铭,我有事出去一趟,”他敲了敲总经理助理的桌子,又环顾了一圈,“各位,由于事关公司机密,从现在起,所有人不能离开公司,更不能与外界发生任何联系,公司会暂时屏蔽网络连接,你们的通讯设备由陆铭代为保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切事宜由他代为通报,还有今天晚上全体员工加班,我不希望公司各个项目的进展受到丝毫影响。我知道大家一定有情绪,那请你们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每一个人的失误都会连累其它人与你一起承担后果,就像今天一样。”他故意回头看了一眼里间的黄经理,又与陆铭耳语了一阵,然后留下一屋子员工扬长而去。

看着海唯走远,陆铭冲一脸菜色的员工无奈地耸了耸肩,从英国起他就一直跟着顾海唯,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老板溜号了,善后工作总归还是要做的,“哎呦,大家不要这么生无可恋嘛,反正也干不了活了,我请大家喝下午茶!当然,技术部的人买单!”只听咣当一声,黄经理终于光荣地倒在了总经理办公室……

清幽觉得眼前开车的徐夏阳真的很有趣:明明是正牌的富家公子,却要到杂志社体验生活;明明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谈起摄影却是有板有眼毫不玩笑,更奇怪的是他本人是如此容易接近,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既热烈又温暖,丝毫与媒体的报道联系不到一起。

“清幽,一会儿下车把这个戴上吧。”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夏阳递给清幽一个黑色女士墨镜,他自己则是早已换上了炫酷的黑超。清幽以为他是怕被狗仔拍到,摆了摆手,“不用了吧,我们是去工作的。”夏阳顿时失笑,“你们,哦不对,是咱们杂志社还真是业界的良心媒体啊!不过,你大可放心,今天不会有人偷拍的,外面太晒了,你还是戴上吧,就当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喽!”他带着黑超,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鲨像孩子一样。车停在了路边,清幽终于主动问出了憋在心中的疑问,“夏阳,你为什么要来做摄影师呢?”,夏阳正在解安全带的手停了下来,“没什么,喜欢啊,而且今天我发现我喜欢的不止有摄影,还有人!”如此直接的表白,换做其他女生早已含羞默默,可清幽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她利落地戴上了墨镜,下车朝对面的咖啡屋走去。徐大少呆住了,多年练就的撩妹技巧竟然失灵了,那么让人如沐春风的女子怎么就可望而不可即呢,魏清幽,好奇心让我对你越来越心动了。臆想着美好未来,夏阳对着后视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扛着摄影器材追上清幽的步伐。

约定好的位置上,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短发女子正翻着一本杂志,一身邻家女孩打扮恰好与她的娃娃脸相衬,只是远远望去就知道她极难靠近,孤芳自赏,那份遗世而独立的气质,恐怕比起清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您好,我是澄心杂志社的魏清幽,不知我是不是您在等待的人?”清幽从来没有见过草末的照片,采访前也只是约定了时间地点,即使见到眼前的人第一眼就肯定她是那些文字的主人,清幽依旧不想唐突。

“我是草末,你好魏编辑,很高兴与你见面!”她合上杂志,礼貌地起身向清幽伸出了手,顺便瞥见了刚进门还在气喘吁吁的摄影师,刚握住的手缓缓松开,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魏编辑,我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夏阳以为迟到了,急匆匆地跑过来和清幽站在一起,“不好意思啊大作家,没想到你来早了,嗯,那我们是边采访边拍摄还是……”,没等他说完,只见草末递过来一个文件夹,“可能我没有提前告知,我只接受文字采访,恐怕要让这位摄影师白跑一趟了。”对面的两个人有些意外,打开文件夹,是一份关于此次采访事宜的协议,第一条就是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拍摄。不接受拍摄?嫌弃他的摄影技术么?那他不是白来了?!夏阳顿时炸毛了,话中带刺脱口而出,“我说你不会是冒牌的怕拍出来被315了吧?”清幽用力踩了他一脚,草末倒是没什么反应,云淡风轻地说,“这是我接受采访的要求,如果贵社觉得可行,我们可以继续,否则我们双方也不必勉强。”

“没关系,我可以代表杂志社同意,本来摄影也不在我的计划中,不好意思给你造成困扰了。”清幽莞尔一笑,抿了抿耳边的头发,拿出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不在计划中!困扰!夏阳彻底受打击了,虽然他向主编主动请缨来采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也不能被搭档这么嫌弃吧,幽怨地看了眼已经落座做好采访准备的清幽,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他也只能悻悻地背着沉重的设备回到他那辆骚包跑车里独自惆怅。

“你的同事很有意思,”草末望了望一直停在对面没走的车,确实,哪有人开着法拉利最新款跑车来当摄影师的,能不有意思吗?“可是对我,你就没有过他那样的怀疑么?”

“没有,文如其人,写故事的人身上一定会有主人公的影子,也许外形相似的人很多,但是文字的属性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此刻的清幽就好像是一个读心师,一字一句慢慢地走进对面人的内心,“采访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独独会接受我的采访?”,她的眼神近乎清澈,让人无条件地信任,“因为,我们很像,我觉得你会懂我。”茫茫人海,谁不愿意遇见一个相似的自己彼此惺惺相惜,两个出色的女孩相视一笑,碰了下手中的咖啡杯。

2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清幽的采访内容安排得十分得当,只谈作品,无关个人,让草末全程都很放松,对作品的创作侃侃而谈,甚至还与清幽交流了她近期准备动笔的一些故事素材。清幽全程都没有做任何的记录,只有一只录音笔,午后的咖啡屋,两个人就好像一对闺蜜老友,一见如故,明媚而温馨。

“其实作家的生活有时很无奈,故事的缔造者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拥有故事主人公般的结局,现实总是没有书里那样简单。”或者作家都有一颗比常人更柔软的内心,聊着聊着草末不免有些惆怅,很多时候,难过无关自身,不过是看多了他人的欢愉,而自己望尘莫及的一种叹息。而清幽也好像因为这句话受到一丝触动,良久,她突然托着脸颊朝着窗户小声地自言自语,“如果说不曾经历是遗憾,那和经历了开始而一直没有结局相比哪一个又更让人无奈感伤呢?”草末不经意地抬头,却发现清幽红了眼眶。

两个皆是心思细腻的女子,却也都习惯性地在人前遮掩自己这些情愫,很快就彼此心照不宣地收拾好情绪,清幽不动声色地关上了录音笔,礼貌地向草末告别,“谢谢你今天愿意抽出时间接受这个采访,我想,看到杂志后你也不会失望,因为我的稿子从来只遵从我的内心。”

“对不起,清幽,我没有接受过采访,我以为你会和我想象的媒体人一样,才会一开始要求你签那份协议,但请你理解,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我只是希望可以过简单一点的生活。”清幽几年来采访过很多人,再优秀的人也逃不过追逐名利的怪圈,只有眼前的草末,自己拥有的那个文字王国可以让她从不迷失于世俗,单纯真诚得让人怜惜,而清幽当然不愿意去做那个破坏这份简单的人。

“你要是觉得有愧于我,不如帮我签个名?我有个小同事是你的忠实粉丝。”清幽的笑容缓解了草末的内疚感,她接过那本书,不仅签了名,还为秦彤彤写下了一大段话,相比于之前的知性清高,签名时的草末反倒让清幽觉得更自然,也更贴合她本身,惊喜,满足,发自内心的喜悦感,就像清幽每每得知自己的稿子读者喜欢一样。

夏阳的车还停在那个位置,只是可怜徐大少已经无聊地坐到睡着了,眼睛闭着露出长长的睫毛,睡相都展露出骨子里那份慵懒高贵。直到听见有人敲了好一阵车窗,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哪想到一睁眼就看见清幽正弯着腰,轻扣着窗户,隔着一层玻璃,那弯弯的笑眼和清秀的脸庞让夏阳恍惚间以为在梦中,却真实的让他想赶快从梦中醒来捕捉住这一切,努力摆脱最后一丝困意,夏阳推开车门一下子抓住了清幽的手,“清幽我就知道这是真的!”清幽着实被吓了一跳,挣脱开被他握着的手腕,疑惑地看着他,“夏阳,你梦游了吗?”这下子夏阳彻底醒了,眼瞅着清幽揉着被自己大力握红的手腕,既尴尬又心疼,不过,刚刚他真的有抓住到她了!这么苍白无力的喜悦表现在夏阳脸上就是不能再贱再幼稚的笑容,清幽对他一系列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真的没事吧?是不是等太久累了?”让养尊处优的徐家少爷白当了一回司机,还让人当场拒绝,虽是为了工作,但善良如清幽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清幽!”对面的呼喊引得不知所言的二人回头,一辆灰色卡宴停在草末身边,向清幽他们挥挥手再见,随后她就坐进了副驾驶离开了。

“我就说吧,不让拍照肯定是有原因的!怪不得这么牛气是有金主撑腰啊!”看着驶离他们身边的卡宴,夏阳又想起了在咖啡屋的窘境,顿时又对这个女人气不打一处来,他什么时候这么丢面子啊,还是在清幽面前。“唉,你刚刚采访她有没有感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那些书是自己写的吗?要不要我帮你查查她在网上那么火是不是背后有人在砸钱?”对他这么幼稚而无厘头的言论,清幽当然没有准备理会,只是这个草末貌似真的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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