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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黎明时的恐惧

胡玫醒来的时候已是黑夜。漆黑的夜晚,天上的星星闪着寒光。她试图想活动一下四肢,还好,做到了。她又想坐起来,也做到了。她又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胳膊,身体,感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再用手掐掐自己的身体,也能感觉得到,只是木木的,似乎没有了一点疼痛的感觉;她最后又站起来,走了一圈,她感到脚步很轻松,就如从未受过伤一样。此时胡玫来不及细想,她只是高兴,她只是知道自己的确又回到了尘世,这就是自己在尘世的躯体。她也还清晰地记得刚才那一幕,真该感激牛马两个。如果没有他两个那么的用力一推,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如今这一幕就像个梦一样!只是这一场梦过后,已经没有了那种轻飘飘飞升的感觉,没有了那种羽化成仙般的舒服与快感。四周就是这真实的尘世,这一片碧绿的芳草地,远处那个低矮的小界山,都是那样亲切而又熟悉。胡玫禁不住一阵感慨万千。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而复生,玄而又玄,好歹算是又回到了这个让自己远远没有过够的尘世。既然已经又回来了,就更要好好地活着,明明白白地活着。胡玫最终还是静下心来,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路该怎样走了。首先,胡玫知道,这一片芳草萋萋之处,她是不能长久地呆下去的。这里让她感到是那样恐怖与残忍!她至死也不会想到与想通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她此时感到让她恐怖的不是鬼魅,而是人心了。她知道,如果自己再呆在这里,会更危险,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掩埋自己的,说不定现在这些人就离这里已经不远了。如果这些人来了,自己肯定又要生而复死。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而后再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打定主意后,胡玫便立即转过身,向着小界山走去。

奇怪的是,在这个漆黑的夜晚,胡玫却是一点也不感到害怕,胆子大得有些出奇。而且这夜晚里的世界,她也并不感到多么的黑,反而觉得很自然,也看得很清晰。夜晚的景色以前记得是那样朦朦胧胧的,现在她看去却是一目了然。这一切的变化胡玫此时却无暇去细细感觉,这一切仿佛已经是她的天生的本能似的。她自然也想不到去细细推究一下这其中的缘由,她只是凭着这突然之间得来的本能,向着她想要去的地方走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胡玫就来到了小界山上那个隐秘的山洞顶上。她又回过身去,朝原来那个地方看去,只见几个火把燃起的光亮,正在那里来回游荡,胡玫想,大约这是正在找自己的尸首的吧?只见这几个火把的光亮晃动了一阵,便渐渐熄灭了。大概这些人没找到胡玫的尸首,只得回去了。胡玫却是微微笑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如何又能笑得出来。之后胡玫便顺着不太陡的山坡下来,又拨开藤蔓,钻进这个山洞里面。这个山洞十分隐蔽,不过胡玫早就知道,那是她以前来这山上游玩时偶尔发现的。当时这个洞口还是被一个大石头堵着的,很难被人发现,胡玫用力推开后,钻了进去,才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山洞。当时胡玫想,这个山洞日后或许会有些用处,出来后便顺手用那些藤蔓把洞口又给遮盖了起来。恢复了原来样子后,胡玫也没再多想,便离开了。想不到今日却是做了这样一个用处,冥冥之中这仿佛又像是天意的安排似的。

这个山洞的入口很小,仅能容一个人勉强进去。洞口外面的崖壁上挂满了青青的藤蔓,又很隐秘,不要说很难被人发现,就是有人发现了,也不敢轻易进去。但是胡玫现在却是一点也不害怕,而且不但不害怕,反而很喜欢这个隐秘之地。她现在觉得这个山洞就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样。她此时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不同于一般的人了。她只是知道,如今她又回到了阳世间,她又是一个阳世之人了。这个洞比较深,大约有几十步多,进来后走不上几步,就慢慢宽敞起来。洞壁也不怎么潮湿,洞底也很平坦。胡玫进来后随便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就躺了下来。虽然正是四月时候,躺在光光的洞底,胡玫却并不感到怎样的冷与不适。她只是穿了两层单薄的春衣。一个阳世之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平时细心的胡玫此时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感到自己很需要休息一会儿,就这样静静地躺下,好好地歇息一会儿。在这样的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面,胡玫听不见外头山下那一声声的鸡鸣,其实她躺下不久,外头天就亮了。天亮之后,胡玫觉得更是疲倦了,她已是一点也不想活动,只想静静地躺着,又有些迷迷糊湖的。胡玫就这样躺在洞内,觉得自己也该好好睡上一觉,歇歇了。又想,好好睡上一觉,也许体力就可以恢复过来了。这样想着,胡玫便合上双眼,浑身放松,又习惯地把气息调匀,以为这样很快就会进入梦乡。按照常理来说,像胡玫这样受了重伤之人,在心理上又经过一番生死绝望的恐怖的打击与惊吓,的确是心力交瘁到极点了。一旦脱离了那个险境,又来到这样一个十分隐蔽安全的地方,躺下以后,很快便会沉沉睡去,睡上三天三夜也不算多。但是胡玫此时不管是如何调匀呼吸,试图进入梦乡,却是一点都不管用,她始终是那样地醒着。虽然她仍然觉得十分疲乏,却又不同于以往进入梦乡前的那种困乏的感觉。要知道,像胡玫这样的练武之人,功夫又已经到了很高的境界,而且又正值青春年少时候,入睡自然应该是很快。以往胡玫也记得,总是躺下不久便会感到睡意阵阵袭来,接着很快就会进入梦乡,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自然而然地睡去。但是现在胡玫却是始终不能睡着。就这样过了好长时候,胡玫自己也感到该有好几个时辰了吧,那种疲乏的感觉似乎轻了,而且是轻了许多,胡玫觉得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于是她走出洞口,先下到下面的山沟里,再沿着山坡向上走,便来到洞顶上面。这里离小界山的山头不远,与山头也差不多的高,站在上面,往四处望去,视界几乎是无一点遮挡。这时又是一天星斗的夜晚了。胡玫心想,自己差不多躺了一个白天呢。此时胡玫自觉精神像是好了许多,便信步走去。夜晚的山风拂动着胡玫的衣襟,她那披肩长发也在这山风中时时飘起。在这夜晚的山上走路,胡玫并不感到深一脚,浅一脚的,而是像在大白天走路一样,对脚下这每一步山路,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也走的自自在在,稳稳当当。夜风中的胡玫,衣袂飘飘,长发飞扬,看去恰似一个御风仙子,好不飘逸潇洒。胡玫就这样信步走着,从山上走到山下,又在山脚山腰走了个遍,一切都觉得是那样熟悉,很像是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又像是以前在三月里赏花踏青一样,信马由缰,不知所往。胡玫也不觉得一点疲倦,像是驾着风,又像是风在托着她,好不轻松惬意。胡玫此时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已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或者可说是恢复得很快。照这样下去,大概不用多长时间,自己的功夫便可以恢复如初了,那时也便可着手复仇之事了。想起这复仇一事来,胡玫不觉心中冷笑几声。这冷笑从她的心中一直扩散到她的脸上,使得她那原本灿若桃花而今却已是苍白的脸上,又罩上了一层寒霜一般。

胡玫就这样满山转悠着,几乎又是在如痴如醉地走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山下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雄鸡的叫声。此时天已经快要亮了。胡玫知道这个夜晚将要过去了。只是胡玫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这让她一下子惊慌起来,她本能地转身,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便急忙向着那个山洞奔去。她一路走着,也一直害怕着,只是她感到不是害怕这夜晚,而好像是害怕这几声鸡叫。的确,每当再听到那几声鸡鸣,她心中便会感到一阵阵害怕,此时她觉得好像只有那个山洞,才是她最好的去处了。在这害怕与慌乱中,胡玫不由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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