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胡玫七人那天正在用心逆练九九心经,忽然方明几人俱都一个个住手,稍后胡玫也发现他们这边情形。胡玫正不知何故,又见他六人一个个似是在幻觉之中,又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每人眼中都流露出一股惊惧的神情,渐渐又像是有些不能自持。胡玫以为这几人定是练至走火入魔之境了,心中不由一阵惊慌,暗暗叫苦不迭。谁知道这一惊慌失措,又引得自己心中也是一阵阵恐惧不已。胡玫正不知何故,又见方才眼前之景忽然不见,而是变得一片迷茫不见人烟,自己似是又不由自主,一路行去,看去虽也有天有地,天上却是一片片愁云惨雾,云雾之间,隐隐约约见些女人,俱都是宽衣大袖,披头散发,其中有些人又手牵小孩。影影绰绰之际,又闻见阵阵哭泣之声隐约传来,胡玫顿觉一种悲凉凄苦惊慌恐惧之情在心头弥漫开来,渐渐便觉得不能自持。稍后又再看看四周,忽然眼前这些女人小孩又俱都不见,连天地也看不见了,只剩一片迷茫虚空,自己亲人及所居尘世似是相隔万里之遥,胡玫不觉心中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正这样想着,胡玫猛然记起自己方才正是在一个大屋之中,又哪里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这分明是有些蹊跷诡异,莫不是些幻觉不成?于是胡玫忙复摄心神,调理精气,不一时就见眼前之景果然渐渐退去,又看见大屋之中他几人在那里仍是方才那样。胡玫定定心神,将方才这番情形细细想去,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走火入魔,但立时又想这走火入魔乃是行气时出了差错,不会这般自行摄住心神便能轻易回转来的,须得别人相助,才能出得那幻境之中。胡玫这样又仔细推敲一番,觉得必是自己心胆二经之事,便忙起身出去与楚慈等人说了这事。楚慈沉思一会道:“既是他心经之气不坚,胆经之气不足,那我等就为他助上一助,看是如何?”胡玫点点头,道:“只能这样试试了。”楚慈遂进去,双手依次按在方明心胆经脉大穴之上发动内气,依补法暗暗用力,不过一会儿,果见方明渐渐安定下来,复如平常一样。胡玫此时已经知道自己猜得是不错了,忙又让另几个师兄分别为另外五人依法施治,他五人也就渐渐回转过来。稍过一会儿,让他们定定神后,胡玫问他六人方才可是看见了什么,几人皆说是忽然看见了从未见过的恐惧景象,所见不一,又似是到了从未去过之处,更是凄凉悲楚,令人不能自持,胡玫方点头道:“方才我也是这般情形。看来方才我七人都是入了这幻境之中,这皆是因我几人心胆之气不足之故。须知这胆气不足,便会生恐惧;心气不坚,便会入那幻景之中。如此看来,要逆练这九九心经,须要先坚心神,再足胆气,方才能够练得。早先我几人不知这点,才有这些牵挂阻滞。如今他几人已为你们助了一阵,帮助出了这幻景之中。我们也不必太急,且得先把这心胆二气调理好了再说。”楚慈几人听胡玫这样说,便都出去了,只剩下胡玫七人在屋内练功。胡玫方明七人俱都是内功深厚之人,如今既已知道根源,调理起来自也不是太难,不过二三日,就已将各自心胆之气调补得十分的充盈坚固,随后这七人便又将这九九心经逆练下去。这心胆二气一旦坚固起来,逆练起来便顺畅了许多。七人以意领气,气行于经脉之中,到后来入静极深之时,正是神御气行,气摄神随,只在经脉之中用功,只知有气,不知有身,几乎已至物我两忘之境。练气之人都知此时绝不能稍有一点惊扰,若是稍微有一点惊吓,后果便不可设想。吃饭饮水也都不可管他,只有待其自己行气完毕,让他自己回转过来才可。楚慈自然明白这些,便叫人轮流守在房门前面,一刻也不放松,哪怕是一只老鼠也不让它进屋。
不料这才刚一顺畅,时候不长,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这一天,胡玫七人正在屋里练功,已是入静极深。院内也是一片安静。看看时候刚过了午时一会儿,楚慈等人正在院中静坐,忽然就见从西院墙上攸地翻进三个人来,动静极小,身形也很是轻快敏捷,楚慈等人心中不由一惊,也已经知道这三人不是一般的毛贼,便也立马起身迎上前去,堵住这三人进路。楚慈沉声喝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等翻墙而入,意欲何为?”楚慈此时心中虽已经明白,只是不识左世鹏这三人,这三人正是左世鹏与他帮中另外两名高手,一唤丁开,一唤崔完者。左世鹏正是在昨天晚上探到这个住处的,回去以后,便挑了这二人同来。本来天明不久就该赶到这里的,只因为左世鹏记不清路径,一路上又不便时时打听,他也知道胡玫一伙绝不会知道自己行踪已经被打探出来,所以左世鹏也不太忙,一路行来,又免不了走些弯路,直到了过午方才赶来。那天晚上他本欲自己立时就动手的,又怕有些闪失,让方明胡玫几人再次逃走,这样何一蘋那里便很难交代过去,才回去挑了这二人同来。这也足见他是何等自负了。此时他听见楚慈发问,便也干脆道:“快将方明胡玫一伙交出,我便饶过你们。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楚慈见这人口气极是狂妄,不由怒从心头起,回道:“既是想拿人,就快些报上名来,我这里从不收无名之鬼。”左世鹏并不生气,回道:“在下左世鹏,你是何人?”楚慈道:“在下楚慈。”这一互报姓名,二人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皆知对方名字。只是左世鹏行走江湖多年,武林之中几乎是无人不知,而楚慈却是从未在江湖之上闯荡过,名声自是不太响亮,但是作为青阳道人门下大弟子,未来掌门之人,江湖之上也都知道楚慈这人。但左世鹏,却也并未将楚慈太过放在眼里。这二人此前又从未见过面,互不认识,故而才有这一番问答之话。此时不待楚慈再行发话,窦汝成在一旁早已是按捺不住了:“大师兄,莫再与他啰嗦,看我收拾他。”说罢身形一矮,疾步上前,挥掌直拍向左世鹏前胸而来。左世鹏旁边丁开见状也不言语,急上前接住窦汝成恶斗起来。窦汝成仗着自己内功深厚,并未将丁开放在眼里。那天在七星山上窦汝成与葛秀琛对过那一掌后,窦汝成虽然一时有些气闷,也并未觉得如何,稍一调理,就复原如初。这葛秀琛也非平庸之手,等闲之辈,由此也可见窦汝成功力之一斑了。此时与丁开对垒,他并不紧守门户,只以攻为守,挥掌朝丁开前面几处要害疾疾拍去,若是有一掌打中,便可要了丁开性命。谁知这丁开竟毫无惧色,并不避让退后,也是连出几掌,掌掌都把窦汝成拍来这掌给硬生生接住,再看这二人俱都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原来这二人内功相当,难分上下,旁观之人也都是看得清楚。左世鹏本就不欲双方缠斗,也已知道这二人就是斗上半天也难分胜负,便忙朝旁边崔完一使眼色,这崔完也便一声不响,攸地窜出,从左手向窦汝成攻来。窦汝成正与丁开对阵,无法分手,这崔完出手又更是快捷,真个如鬼魅一般,眼看窦汝成要吃大亏。不料这边练文藩之精明又更在丁崔二人之上,方才他见对方只三人而来,便知这三人定是内功极高,也不欲双方缠斗,是想速战速决的。又见窦汝成与丁开二人势均力敌难分伯仲,若再让这个突然冲上去的崔完得手,那窦汝成可就险了,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会被他打成重伤。本来练文藩就觉得不该与他一对一的打斗,而应一拥而上,将这三人利索拿下才是。这练文藩只因早就有了这番心思,此时他便心念一动,几乎在崔完窜上的同时也是疾冲而上,双掌齐出使出夺命招数,奔崔完上身两处要害袭来。看这情形,崔完若是伤了窦汝成性命,练文藩也便要立马让他魂归九泉之下,这也是练文藩惯使的围魏救赵之计。崔完见这是以命换命的招数,又见练文藩出手如此之快,几乎就在自己出手的同时奔自己而来,此乃后发制人招数,他也知道一般身手无法使得如此漂亮,心计内功须都得极高才行,想此人内功当不在自己之下,当时心下便有些怯了,急忙中途一变掌路,朝练文藩两掌挡来,方才前冲之力他又一时拿捏不住,早被练文藩打得连翻两下,倒在地上。这崔完也不含糊,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毫无停顿,迅疾站起身来,守好门户,看样子也没受多大内伤。旁边左世鹏见练文藩这手围魏救赵使得如此漂亮,便知道练文藩不但是功夫了得,也绝非一般人物,心想早知这样,自己正该早就出手才是。于是他不待崔完站起身形再行出手,便攸忽窜出,欺身向练文藩攻来。练文藩早知这左世鹏大名,知他内功十分了得,因此并不硬接他拳掌。这练文藩轻功甚好,虽从未在江湖之上与人比拼过,但在同门之中,却都知道他已与胡玫在青阳山上时相仿,连大师兄楚慈都不如他,此时他便施展开自己轻身功夫,闪展腾挪,进退吞吐,与那左世鹏恶斗起来,身形步法极是敏捷。左世鹏虽然内功远胜过练文藩,却也一时奈何不得。其实这左世鹏轻功也是不错,左世鹏本也欲施展轻功拿他,也借此炫耀一下,但他又怕过耗内气。其实左世鹏轻功已不在练文藩之下,他若真的将自己轻功施展开来,不用几个回合,练文藩便会败下阵去。这左世鹏极是聪明,他此时已经知道练文藩内功远不如自己,只靠这点轻功勉强应付,呼吸之间他也便想好了制练文藩的办法。只见左世鹏瞅准时机,几下子就将练文藩逼到一个墙角不远处,旁边又有一垛柴草,练文藩一入这地方,便四处无路,很难再行闪展腾挪地随地躲闪。就在练文藩查看四周的瞬间,左世鹏已是欺身上前两步,将二人之间距离调理得不老不嫩,恰到好处。练文藩此时若是再想旱地拔葱逃身出去,左世鹏便可在他身形刚离地以后,一掌将他打个魂溃魄散,一命呜呼。此时练文藩别无它法,只能与左世鹏比拼内力了,如此一来,也是性命难保。好个练文藩,身处如此险恶之境时,却也能沉着应对,未乱了方寸,只见他毫不犹豫,就在左世鹏欺身上前两步的时候,也便立马将气一沉,身形一矮,反倒来了个先发制人,不待左世鹏出手,已经是迅疾抢先递出两掌,只比左世鹏快了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这两掌若是在平时,一般该是一虚一实,岂不知此时他这二掌皆是实的,前掌中途又已是探出二指,直戳向左世鹏双眼,后掌则从下暗中直拍向左世鹏前面心脉大穴之上。此前左世鹏已是连上两步,把他二人之间距离调捏得恰到好处,练文藩是瞅准了这个时机,先行于瞬间出手,脚下不须动步,这双掌出得又是疾如闪电,快捷无比。练文藩这一招其实是个拼命招数,二掌齐出,正面相对,门户大开,只攻不守,左世鹏此时已经是不能再行退避闪让,他若是也疾出拳掌,二人便要同归于尽,若不出手,便要于瞬息之间,被练文藩戳瞎双目,或是震断心脉而亡。这左世鹏乃是要干大事之人,自是不愿拿自己性命与练文藩以死相拼,情急之下,只见他身形一吞,两掌上下轻轻一分,便轻描淡写地将练文藩这两掌化解于无形之中。这倒不是练文藩技不如人,若此时左世鹏是一般的江湖高手,也必是非死即瞎,而左世鹏又实在是个一等一的江湖人物,半生历过无数恶斗,危急之时自是能够临危不乱,眼察秋毫。方才练文藩一出手,他便已看清是一高一低,一奔双目,一奔心脉而来,心念一动,便立时化解。练文藩这一攻失手,招式虽不是太老,却也不能再于瞬息之间攻出第二招来。而左世鹏只须将身形一吐,便可抢先一步攻出一招,于瞬息之间转守为攻,立占上风,这练文藩立时也就要性命难保。这个练文藩也是明白。就在练文藩正拼着狠命等着接左世鹏一掌时,却见左世鹏并未出手打向自己,而是一个赖驴打滚,滚向一边。却原来是颜皎看到师弟危急,就在左世鹏拳掌未发之际,疾扑而上,出拳砸向左世鹏后背腰椎之上,也是督脉之上大穴密布之处,若是被他砸中,这左世鹏从此以后也就休想再站起来了。只因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险险躲过这一劫。只是这一招赖驴打滚,又太有失脸面。左世鹏站起身形,怒视着颜皎,杀心陡起,紧接着如闪电般疾扑上前,一掌朝颜皎拍去。这左世鹏行走江湖多年,若想杀谁,几乎就无有不成者,此时眼看颜皎也是在劫难逃。颜皎方才见左世鹏躲过去自己这一招偷袭便已是心惊不已,又见人家躲过以后,却是毫不停顿,紧接着就如闪电般攻出拳掌,吃惊之余,只得仓皇应付。其实这都怨他内功根基不如人家左世鹏,行动起来自是要比人家迟钝些。好在旁边练文藩看得清楚,又是以逸待劳,便于此时疾疾攻上一掌,又想施那围魏救赵之计,这也是练文藩惯使的一招。因他轻功极好,使起来自是得心应手,群斗之时,他这一招也的确是十分管用。不料这回左世鹏却是毫不含糊,急忙又出一掌,抵住练文藩,另一掌仍是径直打向颜皎,颜皎虽是于无法后退之时仍是将身形一缩,却也被左世鹏打得仰倒在地,练文藩也被他打得跌跌撞撞向后退去,好几步后方才站稳身形。原来这二人内功皆与左世鹏相差甚远,二人同上,也不是人家对手。楚慈一伙此时方才明白,左世鹏只带二人前来,确实也不是太过自负。楚慈也已知道自己内功也要比这左世鹏差上一截,若只是再这样单打独斗下去,自己这方定是凶多吉少,最要紧的是屋内胡玫方明七人性命只怕也是难保,想到此处,楚慈当即拿定主意,咬牙沉声道:“弟兄们齐上,如此紧要关头,莫再与他讲什么江湖规矩。”言外之意乃是不择手段,取了他性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