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啥大事,你不用担心!”李树根总不能给自己的儿子说,他去医院帮衬着搬弄尸体去了吧。
“爹,你可得注意点,这玩意挺烦人的…”李闻风不知为何能够看到那些脏东西留下的痕迹。他爹衣服上白白净净的,但在李闻风眼里,上面却蹭着不少脏灰。
李闻风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担忧,不禁又想起了第一次去李树根家里碰上的那屋里的东西。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应付的,反正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把那脏东西弄没了。不过他可不想再体会一次那种被脏东西侵袭的感觉。
“俺会的,不用担心,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李树根脸上露出欣慰,但是内心却依然忐忑不安。
这村长把自己安排到哪里不好,非得给他安排到那破医院里面,医院就医院吧,扫扫地,擦擦窗户,清洁一下厕所也行,但没想到却是干的捣鼓死人的生计。
“别老吓唬自己!”
李树根拍拍脸皮,振奋了下精神。他毕竟已经步入中年,这前半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妖魔鬼怪,不能因为自己儿子那真假不知的几句就被吓着吧。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李树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安慰自己。
李树根心情变得好了不少,领着李闻风穿梭在一条条小巷中。渐渐地灯火通明,一条比之前宽敞的街道出现在二人面前。
街上还有不少人在溜达,挺是热闹。
“想吃点什么?”
“牛肉热汤面!”李闻风兴冲冲的喊道。
“好!”
天色已晚,但还能够赶个处在末端的饭点。一些饭店商铺里依然亮着灯光。
李树根推开落地玻璃门,带着李闻风走进了一家小面馆。
面馆摆放着七八张桌子,装饰简单,干净整洁。整间屋里都飘散着浓郁的五香牛肉味。
李闻风张开口鼻,贪婪的吸食着这股味道,渐渐便陶醉其中。
屋里的食客除了李树根父子,还有一个披着灰袍的老头,他背对着他们二人,白发披肩看不清面容,使劲吸溜着碗里的汤面,晃悠着身子,显然是吃的津津有味。
“什么年代了,怎么还穿这种衣服…”李树根好奇的朝那角落瞅了一眼,老头的衣袍脏兮兮的,款式有些古旧。穿这种灰布衣袍的人,就在李树根小时候也不曾多见。他的背后还背着一个长条形宽大的木匣子,斜挎着一个破包,身上还挂了几个布袋,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两位想吃点什么?”
厨房里走出来胖胖的老板娘,她拿着个泛黄的小本子问道。
“两碗牛肉汤面!”
李闻风兴奋地抢着回答道。
“好,两碗牛肉汤面!”
李闻风长得清秀白净很是讨人喜欢,老板娘微微一笑,夸赞道:“这小娃长得真乖巧呀。”
“嘿嘿,哪有,就一个捣蛋的皮小子!”李树根笑着拍了拍李闻风的小脑袋,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听到李树根这边的谈话,处在角落的灰袍老人也转过头来望向了这里。
李闻风的眼睛不老实,胡乱瞅着的时候,就迎向了那白发老头的目光。
为何会称呼他为老头呢?因为李树根在第一眼的时候便瞅到了他一头的白发。
但是那人的上半边脸却套了一个银白面具,上面雕刻有纹路,不过光线太暗,难以看清其内容。整张脸只露出了鼻尖,和一张嘴。
那人望着李闻风,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笑的很是潇洒,但是嘴角那一根耷拉着的面条却与此情此景颇有些不相称。
“这人傻子嘛?!”李闻风看到那人嘴角挂着残渣剩饭,还冲自己傻笑,分明就是个二愣子。
李闻风摇了摇头,不再去看他。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面就被端了上来。
李闻风很受照顾,碗里的牛肉比他爹的多了两片。不过很快,他的碗里又多出来五片牛肉,而李树根碗里则只剩下白净的面条和上面的点点翠绿。
李闻风叨起一片牛肉塞到嘴里,肉片柔软厚实,肥而不腻。伴着浸入到里面的浓汤,满嘴留香,回味无穷。
李闻风胃口大开。他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很快汤面就见底了。
李树根一抹嘴,也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没?”
“饱了!”
李闻风砸吧砸吧嘴,还想品尝着嘴里的味道。他以前饭量很大,但现在已经有所收敛,原因无他,只是不想给李树根带来太多负担而已。
两父子已经吃完,那个在角落的白发“老人”依然吸溜着碗里的面条。而他桌子上的空碗不知不觉间已经摞起来老高。
“这人可真能吃啊…”李闻风感叹道。
“这人可真有钱…”李树根心里是这么想的。
二人稍作停顿,消化了消化胃里的食物。李树根掏出票子结完账,带着李闻风正准备离去。
而那个角落的灰袍“老人“也动了。
“老板结账!”
嗓音很是清爽悦耳,这哪里是个老年人啊,分明就是个青年!
他先在身上摸索了一遍,但很快便慢慢停止了动作。
“对了…那个老板娘啊…你…你们店里缺不缺洗碗的啊…”
他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但是那嘴角的一丝尴尬还是显露了出来。搓着手,弯着腰,样子有些拘谨。
“到厨房来吧…”老板娘还能不明白这家伙的意思?!她强忍着怒火,领着灰袍白发青年进入到了厨房。
屋里只剩下了一脸懵逼的父子俩。
“现在的年轻人啊…”李树根想到刚才那青年一头雪白的披肩长发,便摇了摇头。
“闻风,你可别跟他学啊,染个头发留这么长,不伦不类的。还吃白饭!”
“没钱也敢这么个吃法…”李树根有些无语。
李闻风被李树根牵着,很听话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却不是很赞同他爹的说法。因为在他眼里,那青年的一头白发一尘不染,没有任何杂质,分明就是天生的。
两人不多做停留,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静悄悄的,灯火昏暗,许多店铺都已经打烊了。
再抬头看看天上,已是满天的繁星,月亮也挂的老高,衬着漆黑的夜,显得惨白惨白的。
路上已经见不到行人,李树根拉着李闻风快步走着。
穿过一条漆黑阴冷的小巷,拐几个弯,面前是十几座连成片的木质小楼。
这建筑是南方带着天井的二层木楼,有些古旧,院子挺大,抬头穿过天井就能看见星星。一层的三面是厅堂,走上木梯二层三面分列着十好几间屋,住着好几户人家。
李树根父子俩的新家,就在侧面最里边那一间。
打开古旧的铁锁,吱呀一声推开了木门。屋子的灰尘纷纷洒下。
李树根挡在前面,用手挥了挥尘土,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把一些东西搬过来,屋子还没怎么打扫,怪脏的!”
“嗯…是挺脏。”
李闻风皱着眉望着这漆黑阴冷的屋子,眉宇间已经浸出了丝丝汗珠。
上了年纪的老屋,难免会残留着一些人们不愿意接触到的东西所留下的痕迹,不过住的多了,也就怪不怪了。
进了屋子,拉开灯,面前堆满了杂物。屋子不大,也就不到二十平米
紧贴着墙有一间大长柜子,上面的彩绘很好看,但颜色已经有些黯淡,有些地方还褪了皮。
柜子的斜对面是一张老式的木床,四角高高竖起的木头杆子连着帷幔将木头床盒子围地死死的。床底下堆满了破鞋,上面都布满了蛛网和灰尘。
床和柜子是屋里原本的老物件,应该和这二层小楼一样,都有些年头了。
李闻风看着这糟糕的生活环境,心里有些苦闷,这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啊。
有的时候他甚至有过这种想法,希望收养自己的是城里那些富商大官,而不是一个村里没钱的老光棍。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逝,李树根对自己如此之好,自己不感激,还去埋怨,那就太有点不识好歹,见利忘义了,况且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也不一定会真心对待自己!
李闻风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帮着父亲一起收拾起杂物,虽然李树根一直在劝他躺床上休息,但他还是不顾父亲的劝说,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互帮互助,相互依靠,那才是一家人啊。李闻风渐渐有所体会。
收拾完杂物,又略微清理一番,时候已经不早了。两人劳累至极,洗漱完便躺到大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寂静,一切生灵都在沉睡,来祛除这一天的劳累。
李闻风呼吸均匀平稳,眉宇舒展,显然睡的很香。
而他一旁的李树根却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呼吸沉重,紧皱着眉,全身上下渗出冷汗,想要挣扎,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力气。
而他的眉心,是渗人的漆黑!
李树根的悲伤与苦难仿佛一个香甜的果子,吸引着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东西。
寂静的房屋,被突然传来的“吱呀”声所打破。
那原本掉了皮的彩绘柜子,不知为何竟然被打开了。一阵阴风吹过,上面的彩绘颜色蓦然间变得鲜艳起来,其中的花鸟鱼虫更是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而柜子开的那一条小缝,却从中透露着猩红…
在不远处古旧床盒子下面的一双绣着雪梅的布鞋,也随着阴风地拂过渐渐有了动静。鞋头慢慢相互靠近,最后呈内八字摆放…
诡异的场景下,屋里又变得寂静起来。然而这只是高潮来临前的前奏…
不知过了多久,气温突然骤降!
在这间屋外的天井中,那空旷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尖细的声响。
“咿…呀…”
好似女子在歌唱…
悠扬婉转,却又无比的凄凉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