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连数天未曾踏进撷芳宫,他心里竟生出些许愧疚来。自己又政事缠身,故而便命王守忠先送了些物什,让他探探她的状态。
王守忠到撷芳宫的时候,楚瑶正没精打彩地窝在贵妃椅里看着慕悠悠送的诗集。眼窝处浮着一圈淡淡的黑,三千发丝只随意用发带捆着,顺滑地垂在背后。
“近些日子皇上政事繁忙,是以未能过来看望娘娘。但皇上心中自是惦记着娘娘的,故而差了奴才给娘娘送东西来了。皇上还特意嘱咐奴才传话,说忙完政事便过来看您。”王守忠手托托盘,垂眼说道。皇上的心思,他哪能不知,只是希望面前的女子理解才好。
楚瑶不置可否,只得淡淡笑了:“呵,劳公公代为回话,皇上日理万机,当以国事为重。至于来不来看本宫,不重要了。”
王守忠只觉得她说话皮笑肉不笑的,话里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劲儿。
他躬身应道,“娘娘宽心,奴才定将话带到,奴才先行告退。”
说完,便放下托盘忙不迭地走了。
楚瑶对岸芷道:“送公公。”,自己则是乏力地放下了诗集,走向了卧榻,至始至终未曾瞧过托盘一眼。
轩辕澈听到楚瑶的状态喟叹一声,表面上相安无事,内心定是打翻醋坛子了。
目光却乍地变亮了,这不正说明她心里是有他的么?一直以来,他患得患失着,她就像雾中花、水中月一般。他虽是得到了她的人,但她的心,他始终是难以捉摸。
想着,他沉下心来继续批折子,寻思着赶紧批完,好去撷芳宫看她。
……
“皇上驾到!”只见皇帝轩辕澈乘着月色,快步踏进了撷芳宫寝殿。
“叩见皇上……”清冷的声音仿佛坠落玉盘的冰珠,铮铮地刺激着他的耳膜。眼前的女子衣饰齐楚,款款地跪倒在脚下。
轩辕澈收住脚步,错愕地望着她眼中浮动的冰冷。
“瑶儿,你这是……”他不由蹙起了剑眉。自摘星台那夜后,他便免了她的行礼。可今儿……此刻,竟感觉他们的心相隔着万里。
楚瑶讥讽地扬起眉:“我这是在告诉自己,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轩辕澈眼眸中的光彩霎时熄灭,他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搀了起她:“你何苦讥讽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心里……”
楚瑶挣开他的手,双目中泪光一闪,嘴角又展开了一丝冷笑:“皇上的心高深莫测,岂是我这等凡尘女子所能揣摩的?”
轩辕澈深深地凝望她,许久默不作声。
楚瑶轻叹一声,缓缓地转过身去:“楚瑶不敢搅扰皇上安歇,今夜还是去其他妃嫔处吧……”说着就要起步。忽听身后疾风骤起,她被一双坚实的臂膀不由分说地搂在了怀中。
泪,在这一刻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在面颊上汹涌。她闭上眼,任凭温热的泪水涌入唇角,让苦涩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至心头。
“瑶儿,我的瑶儿……”耳边传来他沉沉的声音:“我该拿你怎么办?”
女子抬起头,眼眸中清亮的泪让他的心猛地一抽。
“请皇上回去吧,莫让妃嫔们等急了。”
寝殿中霎时静谧下来,静得只听到轩辕澈低沉而悠长的呼吸,“瑶儿,我不是……”
良久,他看着女子的一脸清冷,拥着她的双臂无力地垂下。他转过身,缓缓地朝寝殿外走去。
重门深掩,隔开了他轻若虚无的叹息。心里想现下她妒火中烧,怕是难听得进他的解释了。待过些日子,再解释吧。
楚瑶颓然倒在床上,泪水默默地沾湿了碧蓝色的羽缎靠枕。
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早就在他的柔情攻势下屈服,抛开先前的种种不甘,情愿留在宫中一辈子做他的女人。
然而,命运却朝她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了脚。逼得她不得不从迷梦中清醒,逼得她不得不承认……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皇帝全部的身心,更遑说是让他若水三千,只取她这一瓢。
深夜的皇宫,万籁俱寂。唯有宫外此起彼伏的虫鸣,一阵一阵的,仿若人心中难以平复的思绪。
榻前折枝云纱宫灯中燃着的红烛跳跃闪烁着,仿佛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楚瑶懊恼地翻了个身,把目光移开……她可笑吗?喜欢上了皇帝,却又无法接受他的三宫六院,为了他临幸其他的女人而妒火中烧,和宫中那些争妍夺宠的妃嫔又有什么区别……
叹息和辗转持几乎持续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