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天上升圆月,天涯共此时。
月华如洗,一点点地照彻花影扶疏的水榭曲廊。脚下,是一汪水光潋滟的绿湖,粼粼水波,像丝绸上的细纹,光滑嫩绿。
绣着龙纹的长靴大步穿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宫苑静谧的夜。
不远处,垂柳掩映下,露出了楼台琉璃色的翘角。静夜寂寂,忽地传来“嘭!”的一声异响。
前进的脚步蓦然停住,轩辕澈视线循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抬眼望去,不耐地一甩袍袖:“发生了何事?”
摘星台的小太监闻声匆匆而来,颤抖着跪跌于地:“启……启禀皇上,是摘星楼台上的一盆盆栽不慎跌落在地了……”
话音刚落,轩辕澈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无边的愤怒:“何人让你们在楼台上摆上盆栽?”
“是……是……”小太监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是皇长子殿下……”
轩辕澈一愣,正待开口,却见通往摘星楼的石阶上踏下一个小小身影,渐渐走得近了,却是一个三、四岁上下的男孩,身穿澄海色的如意纹锦袍,红润的小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在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太监宫女。
他躬身而拜:“儿臣拜见父皇。”
轩辕澈不露声息地问:“盆栽是你命人摆上去的?”
“是的,父皇。”男孩直起身,勾起唇,两颗洁白的参差不齐的小虎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昨日太傅教授儿臣涌泉跃鲤的故事,今日和五日后适逢父皇和母后的万寿节和千秋节,是以儿臣特命人摆上这百合花,供父皇母后赏月之用,以行孝道……方才正是宫女一时不慎才致盆栽跌落,幸而并未伤及无辜。”
“住口!”默不作声的轩辕澈脸上乍然变色,“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可是……”男孩皱眉,“母后曾说,要儿臣学以致用……”
轩辕澈狠狠瞪了他一眼,怒吼道:“朕让你住口,听见了没有?!往后,宫中楼台一律禁止摆放盆栽!”
男孩愣住了,张开嘴还想争辩什么,然在父亲愠怒的目光中委委屈屈地垂下了头。
……
楼台上的一角,有人把这一切收进眼底。她咬住唇,拼命憋下了胸中翻腾的一阵笑。可怜的珩儿,如何会知道他所说的某一句话,恰好触动了他父亲心中的痛处,犯了他的大忌?正是这花盆,引她到定国来的啊……
她扫了一眼正迈步登上石阶的男人,赶忙提起及地的裙摆,踏进殿内……
殿内,眼见皇帝的到来,训练有素的宫女无声地施了一礼,低头退下。
柔媚的烛光照亮了淡金色的重重帷帐,轩辕澈用手撩开帷帐,眼前彩绘屏风上的金箔也妖娆地泛着光,光影中依稀勾勒出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他心中一动,情难自禁地发出低唤:“瑶儿……”
渐渐地走近,他凝望的目光不由久久停驻在了她的身上。专注的双眼微微眯起,唇角不觉也勾起了笑意。
伫立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妖娆精致到了极点的女子。
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在迷离的烛光下闪烁着淡金色的光泽,一双烟雨含春的眸子犹如水上烟翠一般,明媚的晃人心神。一张烈焰红唇,娇艳欲滴,美得不可方物。一头光可鉴人的卷发,似绸似锦,似墨似云,每一个微风吹拂荡起的弧度都是那般的惊心动魄。一身酒红色鱼尾状的桃心露肩的及地长裙包裹着她峰峦起伏、婀娜高挑的魔鬼身材,完美的无懈可击……
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一只手拨动了心弦,让他再次回到了妙云轩庭院她荡在秋千上的那一刻。
那时的她娇媚而俏皮,恣意而灵动,轻盈地往空中一抛,仿佛抛去了他满心的阴霾。
那种感觉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让他怦然心动……
楚瑶牵动唇角,她悄然迎上他灼热的眸光,美目流光一闪:“不知道,皇帝陛下对今年的生辰之礼——现代的女孩,可还满意?”
轩辕澈笑意顿时一僵,似想到了什么,抿起薄唇,目光中饱含焦躁:“快快把衣裙脱下来,往后都不许作如此打扮!”
楚瑶不为所动,微笑着走到他的跟前,将面颊贴上他温热起伏的胸膛:“刚才可有事耽搁了?不是让你快快过来吗?”
她笑里漾着如水的温柔,仿佛盛开在月光下的冰晶莲花,熄灭了翻腾在他心间不安的火焰。她的话音落下,慌乱又瞬间袭上了心头,情不自禁地用双臂环紧她的腰肢:“你看到了些什么了吗?”
楚瑶抿起嘴暗笑,额前迅划过无数条黑线,反问道:“嗯……我该看见些什么?”
“是吗?”他抬起她的下颌,眯起眼望进她的眼眸深处,“那你可有听见些什么?”
“没有。”她侧过头,调皮地眨了眨眼,“怎么,背着我有什么秘密吗?”
“哪里有?!”他微红了脸,咬牙切齿地俯下脸来,在她唇间重重地吻下,“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妖精,今夜定不轻饶!”
她偷偷笑着,把头偏向一边,却不料立时被他捏住下巴将脸转了回来,灼热的唇,带着三分恼羞成怒的惩戒和七分意乱情迷的温柔,在她唇间辗转,一点一点地夺走了她的心神。她伸出手臂环上他的颈项,作出热烈的回应。
窗外明月当空照,殿内无声胜有声。
人生漫漫,情意长长,爱意悠悠。春夏秋冬,多少个轮回,不变的,唯有那片情、那片真、那片爱……
忽地,拖迤身后的裙幅被轻轻拽起,给她的足下送来一阵清凉。她放下环着颈项的手臂,回眸一望。但见脚下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儿,粉色纱裙,肌肤粉雕玉琢似的娇嫩。她将肉乎乎的食指塞入小嘴里轻吮着,澄澈的眼睛绽放出异彩。
“鱼,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