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轩辕澈睁开了眼,发觉枕边斜倚着一个娇慵丰盈的女子,“你……”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睡意霎时全消:“你是谁?”
“皇上。”那女子盈盈地落下泪来:“嫔妾是明粹宫赵贵嫔啊,昨夜奉旨侍寝……”
轩辕澈陷入了片刻的迷茫,转瞬之间,迷茫变成了冲天的愤怒。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再次欺骗朕!”他愤然站起身来,跨过她的身子走到塌下。早有宫女奉上了衣带冠冕,他一边任宫女们为他穿戴,一边冷冷地回过头对着赵雅芙怒斥道:“朕不想再看到你,摘星台并不是你配呆的地方,马上给朕离开!另,赵贵嫔欺君罔上、屡逆朕意,着废除位分,即刻逐出明粹宫,永居繁逝。”
“皇上,嫔妾知错了……”赵雅芙低声呜咽着,无比狼狈地被太监们拖着仓皇而去。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轩辕澈心头一阵抽搐……原来,昨夜的不是瑶儿……
瑶儿,你当真从这世上消失了吗?
“太后娘娘驾到……”这时,殿外传来了一声悠长的通禀。
脚步声响彻在殿宇之内,一步一步,带着沉重和坚定。
杜太后看着跟前脸容憔悴、两颊微陷、目光呆滞的年轻君王,心中顿时涌起了一层酸楚,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她意气风发、飞扬霸道的儿子,何曾这般过?
回想起他回京后,几乎像疯了一样的模样,她只远远地看了一下……她就悔得恨不能替他去承受。
当日悦妃失踪,他几乎费了饮食、不眠不休。非但如此,悦妃跳崖之后,他更是绝步清宁宫,费了日常定省。对于这一切,她是痛悔交加。
她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略显冰凉的大手,哽咽道:“皇儿,是母后糊涂了……你若是喜欢身材匀称的女子,不妨下令广纳……”
轩辕澈嘴边勾起了一弯惨淡,他把视线投到九重天外,“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叫楚瑶。”
杜太后闻之,心里不由一沉,她攥住他的手臂,眼泪终是抑制不住,汹涌而下,“可皇儿,楚丫头已是香消玉殒了……”
“不,朕不相信!”她的话未曾说完,便被轩辕澈厉声地打断,放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浮现苍白,“只要一日没看见尸首,朕就不会相信瑶儿会……”说到这里,他已颓然放开收紧的拳头,哽咽无声。
杜太后良久地凝望着他,松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难抑的低哑:“皇儿,你已然罢朝半月,不知何时才愿意上朝?国不可一日无君,莫忘了你的背后还有定国的万里江山!”
轩辕澈缄默不言,只是兀自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之中。
耳边,杜太后愈趋愤怒的声音如同呼啸凛冽的寒风,生生地撞击在人的心间。
“好!好一位情深似海的帝王!在你心中,难道只装得下一个女人吗?为了她,你竟然罔顾列祖列宗、罔顾江山万民……莫非你忘了,先祖打下江山何等不易?历代帝王辛苦守业又是如何的艰难?好不容易将一片太平盛世交到你手上,难道就要如此被你断送在手中?母后为你怀胎十月,自幼教你读书识理、明辨是非、扶你登上皇位,难道,为的就是替定国迎来这样一位君主?!”
“皇儿。”接着,她轻舒一口气,声音缓和了下来,“母后知道你心中的悲恸,但人死不能复生。后宫妃嫔被你一贬二废三赐死,如今仅剩淑妃一人。对于帝王而言,你对楚丫头的这份情,早已超出帝王之爱。这份凡人之爱,让你毫无顾忌、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处境……母后之所以让她长伴青灯古佛前,为的便是避免她成为误国的祸水和毒药。”
轩辕澈又是一阵沉默,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变得冷硬如铁,隐约带着愤怒的轻颤:“瑶儿,她是儿臣的妻子!不是祸水!儿臣不允许有人诋毁她……退一万步讲,即便她是妖、是祸水,儿臣也不在乎,也要她长伴于左右。”
长久长久以后,忽听杜太后冷冷一笑:“别以为皇室只有你一点血脉,为了定国的江山社稷,哀家可以立了你,照样也可以……”
她略作停顿一下,从齿间重重地挤出了三个字,“废了你!”
轩辕澈却是淡淡地笑了,眯起一双幽深如海的眼,“就依母后吧。反正,对于这个皇位……朕也是厌倦了,若得以卸下重任,从此放逐江湖、潇洒天下,倒也正中下怀……”
“皇儿……”杜太后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告诉母后,你真的不想做皇帝了吗?”
轩辕澈抬起头,脸上漾起一丝苦笑:“对儿臣来说,作为帝王毫无乐趣可言,有的只是无尽的责任和束缚……到最后,即便是心爱的女子,都无法护佑。”
闻言,杜太后不禁泣不成声,一头埋在他的身前,捶打着他的有力的臂膀,“不,母后不允许你这样做……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混账!”
“母后,儿臣……”轩辕澈脑中掠过千言万语,望着她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里露出的斑白,却又无法说出。他的母后,自他回京以后,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
怔忡间,王守忠的声音由远及近,“奴才叩见皇上、太后娘娘。皇上,殿外,叶统领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