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事情之前,人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坚强,只是当坚强变成了一种习惯,变成了一件保护自己的外壳之后,人们就忘记了不坚强。所以有时候,我也想撒娇,对于亲人,对于命运。
九年,整整九年,我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九年了,也当了九年的逃兵。
我拿起床头柜子里的安眠药,倒出两颗然后和水一齐吞下,这早已经是我的习惯。只是在放下水杯的时候,眼光不经意看到右手袖口处露出的那道狰狞的疤痕,轻轻抚摸上去,凹凸感依旧那样明显,这是我来这里的第一年自己亲手割的,那个时候,我割得很用力,也流了很多血,可是我还是活了下来,就连医生都说我的命真硬!不过这样看来,思雅给我买的那些祛疤膏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妈妈,今天晚上我想跟你一起睡。“看着抱着枕头站在卧室门口的小丫头,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是我的女儿,今年四岁,叫童森林,而我们喜欢叫她丫头。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十一分,很有熟悉的一个时间,因为从小的习惯,我一直是用12小时制的电子钟表。看着这个有趣的时间点,我突然想起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这样一个说法。时间是人生的另一面镜子,当你无意识去看时间的时候,如果你看到的数字双数比单数多的话,那么你一定不会孤单,如果不是则是相反。我知道这毫无科学依据,只不过当知道了这种说法之后,每次看时间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去比较一下单数和双数的个数,可笑的是我经常遇到的时间就是11:11,早上是,甚至晚上也是,所以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难道这就是上帝给我的暗示?当然这只是我无聊的一种想法。
今晚我又失眠了,往常这个时候我应该都已经睡着了的。只是明明已经吃过安眠药了,为什么依旧没有睡意,难道药过期了?我轻轻起身,尽量不惊动此刻正在我怀里熟睡的小丫头,然后打开了床头的灯,从抽屉里拿出那瓶安眠药,看日期,没有过期,说明药效有用,那为什么我还不能睡着?真的有点烦躁!
背靠着床头好一会儿,看着天花板,有多久没有失眠了?好像一个月?这一个月有按时吃药,都没有失眠,所以要继续保持!
又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最后我还是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的日记本。这本日记本有些年头了,封面因为破损有些严重,所以被我包上了新的书皮外壳。翻来第一页,是我的一家,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还有我,那时的我们笑得多么地甜啊!
这本日记本就是哥哥的那一本,当初我离开家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而它就是其中一件。这些年来,这本日记本成了一本真正的日记本,里面写满了这些年来我所经历的一切。我写这些其实不是为了让自己看或者给别人看,只是单纯地觉得,哥哥应该想知道吧?
日记本的最后不再是哥哥的那段独白,而是我画的哥哥。我承认画工真的不是我的强项,就连丫头都嫌弃我。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幅画,而且我相信总会有人也喜欢的吧,不管在不在这个世上。
第二天早上闹钟准时响起,我和丫头同时睁眼,这是我们独有的默契,所以我一直认为这个丫头真的是我的女儿,因为她像极了小时候的我。
丫头今年刚上幼儿园,所以每天早上我都要早起送她,然后再去甜品屋上班。今天同样是一样,只是在下楼的时候,我竟然看见思修的车停在小区的门口,他什么时候来的?
程思修,思雅的堂哥,也正是因为思雅我们才相识的,仔细算来,我们也认识差不多五年了。
“爸爸!“
是的,丫头喊思修爸爸,虽然我也反对过,但是后来还是被丫头的眼泪打败,所以也就默许了这样的关系,只是这让我和思修的关系更加牵扯不清了。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正把丫头抱在怀里的思修问道。
“刚刚出差回来,想丫头了就过来看看,顺道送她上学。”思修还是一如既往的绅士,像极了一个人。
“刚刚出差回来应该很累,怎么不先回家休息一下,我可以自己送的,反正又不远。”我伸手抱过丫头,丫头虽说不重,但是一直抱着也会累的。
“没事,反正顺路,送完你们我再回家休息。”思修边说着话,边打开了车门。
看着思修脸上的笑意和眼底的疲惫,我没办法拒绝,所以只好抱着丫头上车,看着怀里丫头的坏笑,我就知道刚刚一定又是她出的主意。
丫头很聪明,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懂事,她从来不用我操心,甚至有时候她还会替我做很多事情。其实我知道她知道很多事情,只是她没有说而已,而我也跟着装傻着。丫头很敏感,所以她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加上她一直是喜欢思修的,所以一直在找机会撮合我们,可是我始终不能接受思修,不是因为他不够好,他很好,他应该是大多数女孩子心中的白马王子,只是我没有办法。
我坐在车里看着思修把丫头送进幼儿园,我不得不相信血缘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他们始终是有血缘关系的,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
其实当思修执意要送我到甜品屋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他的异样了。我一直知道思修是喜欢我的,而且他也明里暗里向我暗示过很多次,只是我一直在逃避着。思雅曾经说过,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思修对我的心意,我虽然不是傻子,但是我却一直在装傻着,我实在不懂应该怎样去拒绝。
这家甜品屋是我和思雅一起合开的,在这之前的几年,我一直在打工,各种各样的工作我几乎都做过,直到一年前思雅提议一起开这间甜品屋我才结束了多年的打工生活。
早来的甜品师傅已经在准备烘焙糕点了,说来也很奇怪,别人家的糕点师傅都是有些微胖的,可是我家的却是一个清秀的小伙子,他说他叫林青竹,不过我们习惯叫他竹子,就连小丫头都这样叫他,他没有反对,只是默默应着。其实我对竹子是不太了解的,当初因为我们的资金有限,请不起大师傅,而竹子是自己找来的,为了应急,我们也就将就雇用了他,但是后来他的甜品手艺实在让我们刮目相看,所以他就一直在我们这里工作了。
竹子看见我和思修一起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朝我们点了一下头,就自己忙去了。我和思修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着他一脸的倦容,我起身给他泡了一杯咖啡。
“喝杯咖啡提提神,然后早点回家休息吧。”
思修笑着接过,轻抿了一口,然后又转身看向窗外。
我能感觉到现在微妙的气氛,所以我跟思修说,我要去后厨换衣服,还没等他答应,我就率先逃离了。我换的很慢,我以为思修应该早就走了的,只是当我从后厨出来的时候,思修竟然还在,他不会去休息吗?
思修看见我出来,就笑着向我招手,“宁宁,过来一下。”
“怎么还不回家休息?”我走近,问他。
思修没有回答,而是从身上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这是出差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感觉很适合你,所以就想买来送你。“
我没有接,而是伸手把盒子推还给他,“思修,你知道的,我不会要的。”
“思雅说,你放下了,我以为我有机会的。”思修苦笑。
“对不起。”
看着思修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真的放下?思雅是我多年的好友,这九年我们相互扶持,我们彼此知道彼此的秘密,所以她知道我过往的一切。前几年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劝过我,过去的一切不全是我的错,我没必要把自己逼到那样的地步,要不的是她陪伴,我想我可能熬不过那几年。
我是和思雅说过我已经放下了,但是那不代表我可以重新开始,可以接受思修,思修很好,他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孩,可我不是!
“有时候,太过执着不好!”
是竹子,他从我身后经过,留下这样一句。
可如果我连执着都放弃了的话,那我还剩下什么?
甜品屋因为竹子制作的全麦糕点,所以早上吸引了附近很多的上班族。在短暂的忙碌之后,我泡了两杯咖啡,邀请竹子一起喝。咖啡是思雅新婚时特意从巴西带回来的,很香,也很苦,因为我并没有加糖。其实在很早之前,我是不喜欢咖啡的,因为我觉得它太苦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渐渐迷上了这种苦涩的味道。
当我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竹子看了一眼,“你的《童话》又来了。“
没错,我的手机铃声是《童话》,是当年我亲手弹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是用这个当作手机铃声。
”听说,我哥又失败了?”是思雅。
”思雅!”我故作生气,“你知道的,我不值得思修这样的。”
“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吗?“
“不了。”
我这样的人,这样的一生,已经不值得被人疼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