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光暗变化会造成短暂的失明,视线恢复的时候,清冷的月光透过心灵之窗,再度照亮心神。菖蒲海的尽头,林远静静地站着,右手捏着一截烟头。
那是一只幼生期的沙鳖。所有的沙鳖幼体都是一个模样:土黄色的鳖甲,洁白的沙囊。捏在手里,跟拿着有过滤嘴的烟头一样。
就是这样一个小沙鳖,刚才差点让林远被灵性淤泥埋没。菖蒲海的尽头,人迹皆无。也就是林家三十年的大比,这里才可能有人到来。
若是真的被灵性淤泥埋没,林远很有可能永远地站在这里,成为一道永恒的风景。什么孝心善行,什么理想抱负都会永远地封存在淤泥之中。
林远庆幸,这只沙鳖还是幼体,虽然具有了揣测人性的天赋,却还不懂得“天无二日”的道理。
逻辑不通,暴露了“幻境之眼”。只要找到了“幻境之眼”,即使是成体沙鳖,也经不住林远甩手而出的长匕首。
能让铁宗张君宝随身携带,这柄名为“断水”的匕首定不是凡品。仅凭出鞘时个人“刃身如水,寒彻心扉”的感觉,林远就可以断定,它能轻松地破开魂爵的防御,恐怕对魂王也能构成威胁。
用这么一把神兵来抛杀一只幼体沙鳖,想想就心痛,那已经脱离了“杀鸡用牛刀”,纯属于暴殄天物的行径。
神兵脱手,很难找回,菖蒲海的灵性淤泥不但对追随鞋底感兴趣,对吞噬神兵利刃更为热衷。
心痛也没有办法,林远手中可没有另外一把能够破开鳖甲的兵刃。不过,“断水”最终还是没有被抛射。才出鞘,那只斗胆包天的幼体沙鳖就选择了投降。
双日不见,沙海消失,幻境来得突然,去得也离奇。林远觉得自己的右手多了样东西,赶忙虚握拳头,攥住这只把沙囊冲着自己的小沙鳖。
鳖甲是沙鳖的保命法门,沙囊却是它的命门。沙囊示人,表示臣服。沙鳖臣服,环境消失,林远却不敢丝毫怠慢,立刻发足狂奔。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脚底快干了。
左手挥舞,在手臂长的“断水”面前,柔韧的秋苇根本构不成阻碍,纷纷被斩断,林远的去势更急,后知后觉的灵性淤泥根本追赶不上。
不多时,林远出了菖蒲海,站在了一片秋苇败叶之外,这才有心思观瞧手中的沙鳖俘虏。灵性淤泥是绝对到不了秋苇败叶之外的。
先是在沙鳖的沙囊上印下自己的魂印,以示归属,方便魂印控制。这只沙鳖就可以出入镇守塔百里之内了。
能运用魂力的非人生物都属于荒兽。沙鳖能够催动幻境,自然可以运用魂力。不过是因为实力弱小,才能在镇守塔两百里之内生存,想要进入百里之内,是万万不行的。
事实上,越是靠近镇守塔,荒兽的实力越是弱小,而沙鳖又是弱小中的翘楚。
※背景介绍※
魂印控制:千年劫难以后,魂印的出现,令魂修序列更加地脉络分明。在发现魂印能够更好地区分归属之后,联邦兴起了一股盖印狂潮。
一位疯狂的魂修想要把魂印盖到荒兽身上,不幸遭到反噬,葬身兽腹。他的做法给了全联邦一个启示,也揭开了人与荒兽之战的新篇章。
经过数百年的尝试,驭兽师作为一个新兴的魂修流派,正式出现在历史舞台。荒兽也开始融入到人类的生活中。
※介绍完毕※
在所统御荒兽的协助下,驭兽师的战力会成倍地增长。拥有荒兽,成为一名神秘的驭兽师,是每一位新晋魂修的梦想。
并不是任何荒兽,都有资格被统御,至少是有品级的才行。对魂修来说,像沙鳖这样不入流、没战力的大路货,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林远的眼皮子不浅,能让他着急加盖魂印,确认拥有,完全是因为这只沙鳖有双奇特的眼睛。
在幻境里,林远就奇怪,两个太阳怎么会有人的情绪。现在才知道,那两个太阳正是这只小沙鳖的双眼所化。
而这两只眼睛,除了大小与蚁目相同之外,完全就是一双美人明眸。多看几眼,竟生出与江芳对视的感觉,林远赶紧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驱逐出脑海。
头脑清醒之后,迈步刚想走,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幅动画:一只小沙鳖爬出了菖蒲海的秋苇败叶范围,突然身子一翻,蹬腿死了。
动画的意思很明显,沙鳖是离不开菖蒲海的范围的。看完动画,林远笑了:这是一只有思想的沙鳖,对得起那双美人明眸,自己没看走眼。想了想,林远拿出了魂帝香囊。
香囊才拿到手里,小沙鳖就消失不见了。有了魂印控制,林远能感觉到小沙鳖正在香囊里撒欢打滚,就像一只兴奋的小狗,显然是对新家非常满意。
对于一只千年难得一见的极品沙鳖来说,菖蒲海里千般好,始终不及香囊里残余的一丝魂帝气息来得有诱惑。
小沙鳖的位置改变引起了林远的注意,那分明就是“短距位移”,一种高级的幻境运用技巧,只有魂爵境的魂修才能施展自如。
看来,这只小沙鳖不但有思想,能力也不容小觑。可惜,现在不是考究的时候,林远的脚步一刻也不能停。
香囊里有了生命体,不能再放到魂印空间,林远把它揣到怀里,略作修整,换上羽鞋“雁阵”,便向着前方的镜峡进发。
金山镇是溪云城西面最边缘处的小镇。金山镇境内有一座,最高不到两百米,却绵延十数里的小山脉,唤作金山。以盛产“幻金”而得名。
“幻金”是制造民用货币的主体材料。所以金山镇不但扼守着溪云城的西部边陲,也是它的“钱罐子”之一。值得一提的是,“幻金”属于可再生资源。
流云溪从金山的北边穿过,把这座小山脉切出一条十里长的峡谷,就是镜峡。想要以最短的距离到达金坚阁旧址,这里是必经之路。
只要流云溪里有水,无论水流大小,镜峡里都是一样的湍流不息。以镜峡的流速、水势,单凭人力,绝难轻松通过。
镜峡的入口,急速的流水,出了峡谷陡然就变成潺潺溪流。让人感觉无比地怪异。
林远强忍着不去看那变化,把目光投向峡谷。他并不着急,因为镜峡里有一个很奇怪的人:喊艄公。
顾名思义,只要你喊,他就会过来摆渡。没人知道“喊艄公”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存在了多长时间。人们只知道,每次过来的艄公样子都不一样,却是同样的,只要你答对问题,他就帮你摆渡。
林远站定之后,气沉丹田,开声喊道:“摆渡了……”
镜峡里虽然水流湍急,但是站在镜峡外,只能感觉到水流的气势,却听不到丝毫的水声,林远的声音仿佛是传进来一条幽深的胡同里,回声不绝。
不多时,一叶扁舟随水而至,蒿杆一点,静静停在林远身前十米之处。那艄公开口问道:“何人要渡河?”
林远瞧去,艄公须发皆白,短衣襟,肌肉虬然,卷裤管,赤着脚板。那扁舟不大,竟是由破损的船舷拼接而成,看用料,定是战舰残骸无疑,斜放的半截船桨也是带着硝烟的痕迹。
老艄公不用船桨,只凭一只蒿杆,便令扁舟在湍急的水流中稳稳地挺住,操船技艺乃是绝顶地高超。
老者发问,林远赶忙拱手道:“金坚阁林家子孙,后辈林远,欲渡镜峡,还望老丈行个方便。”
老艄公道:“你这小子,好生大胆。难不知,中元夜的镜峡风浪最大,鱼鳖成精吗?我看你还是快快回去,莫要经不住风浪,喂了鱼鳖,枉费了爹娘给的大好身躯!”
林远哈哈一笑:“老丈尽管行去,些许风浪,自有晚辈应付。但有不慎,葬身鱼腹,做个被浪花淘尽的英雄,也是幸事。只恐晚辈心太坚,风浪难摧,志太硬,鱼腹难消!”
老艄公也是一笑:“好小子,真个狂妄。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风浪难摧,鱼腹难消!上来吧!”
林远一怔,怎么没有问题?不过,老者目光灼灼,林远心中有事,也不再啰嗦,纵身一跃,在羽鞋“雁阵”的帮助下,轻松地落在了扁舟上。
还未站稳,但觉狂风袭来,卷雪的浪花把扁舟高高抛起。舟行最高处,老艄公却把蒿杆往林远手中一赛,摊手道:“小子,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心有多坚,志有多硬。”
说完,老艄公竟盘腿坐下,任由那扁舟一头扎向水面。林远只觉下方的水面宛如岩石,撞将上去,必然粉身碎骨。
此时此景,任何计策都是徒劳的,唯有抓紧蒿杆,行那搏浪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