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认真的。
会被杀的。
夏蕙心握着镰刀的手在发颤，死神从来不会对自己下手的对象感到恐惧，因为死神不会畏惧任何人。
残魂，是个例外。
不甘心，明明是那么好的机会，一击毙命的机会。
她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被称为死神的她，第一次在收割的时候出现了失误。她的镰刀下活过了一个人，毫发未损。这不该是死神有的姿态，不对，这不是她夏蕙心应该有的失误！
可恶！
她一拳锤在自己右手上，伤口牵扯的疼痛直击大脑，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气。这本不该成为她失手的理由，可是失去妹妹的魂路支撑她居然会这样的失态。
可是，真的好疼。夏蕙兰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心剑’，用手紧紧按住流血的伤口。妹妹的话，一直在默默忍受这样的疼痛，为自己做好的感官调节吗？
蕙心……
夏蕙兰撑起身子站起来，她突然想看看自己的妹妹，看看另一个自己。
她回头，却愣在了原地。
一直被她忽略的大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蹲在夏蕙心和乔宛心身边，地上被丢弃的大斧已经不见，想来应该是回到了主人的身上。可大汉好像还没有恢复什么意识，眼神迷茫，看看乔宛心又看看夏蕙心，一手按在乔宛心头上，一手按在夏蕙心头上。
是在感知魂路吗？
他不认得自己的书翁？
夏蕙兰不敢乱动，她不得不让自己全身每个细胞都彻底安静下来。因为执剑人对魂路的感知是极其敏感，每一位执剑人几乎一生只能契合一个书翁的魂路。如果大汉像报告中说的一样，只剩下对书翁的渴求意识，那么他很有可能只靠魂路来识别自己的书翁。而现在夏蕙心由于正在吸收乔宛心的书，所以魂路现在和乔宛心的魂路基本是同步状态，他把夏蕙心也当作了自己的书翁，他正在仔细分辨两个书翁的差别。
夏蕙兰差点想连呼吸都静止，怕自己一点的举动都影响了夏蕙心现在的魂路状态，若是和乔宛心的状态出现一点差异，大汉一定会动手除掉夏蕙心的。
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是莫琛的声音，吓了夏蕙兰一跳，但她很快让自己恢复了平静状态。
“为什么？”莫琛发问。
夏蕙兰没有理会，依旧死死的看着大汉的动作，并压制自己。
“是吸收魂路相关的吗？”莫琛走到夏蕙兰身边，顺着人眼神看过去，自言自语道，“我想知道，柳元原看上去，不是很好。”
这个都不知道？夏蕙兰连给人一个白眼的心情都没有，这不是每个书剑的基本知识吗？你们到底在机关接受的什么培训啊。她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输给了这样的一对书剑，比菜鸟还菜鸟的书剑。
“我知道了，要做交易是吧？”莫琛侧过头看着夏蕙兰，“我帮你控住那个执剑人，你可以救出自己的书翁。只要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就行。”
“你最好什么都别做！”夏蕙兰恶狠狠地警告道，这家伙在开什么玩笑！大汉的实力她已经亲眼见过了，况且大汉的手就放在自己妹妹的头上，以速度著称的她也没有实打实的把握，能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保住自己的书翁。
“我之前跟你想的一样。”莫琛继续说道，“可我们现在都站在了这里。”
“那不一样，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是吗？我的书翁还活着。”
“……”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可不记得自己妹妹资料上，莫琛还有个嘴欠的特点。
信还是不信？
夏蕙兰心里纠结，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做这个选择。一直以来她们姐妹二人都是让别人做这个选择的。
忽的，夏蕙兰感到黑暗中有什么动了一下，很轻微的动静，一闪而过，她差点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执剑人的感官不会出现错觉。
夏蕙兰全身紧张地崩起，她想去探查周围发生了事，可是眼前大汉的举动让她不敢有一丝逾越。
“小兵来了。”身边的莫琛没头没脑冒了一句，身前一抓，长枪在手，警惕地看着大门的位置。
吼——
像是响应莫琛的号召一般，窄窄的大门忽然窜出五六个人影，一张张歪曲的人脸挨个晃过，好几条手臂不断地往大门里伸，似乎迫切的想要进来，可是却被自己的同伴挡在外面。门框和墙面交接的地方开始出现缝隙，沙沙的墙灰脱落声在屋子里回荡，那群人正在突破狭小的门口。
屋顶的吊灯又开始剧烈的摇晃，在门外那群人的不断冲撞下，眼看着就要跌落。而吊灯的正下方，夏蕙心和乔宛心还有大汉正蹲在那里！
咔——
吊灯的吊线开始接连绷断，夏蕙兰也管不了大汉会有什么举动了，直接冲过去扑向自己的妹妹。门口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低吼，像是狩猎区里响起一声枪响，示意这里所有蠢蠢欲动的生物，狩猎开始。
轰——
人群冲破狭小的门框的限制，吊灯也应声跌落在地。拥挤喧闹的人群蜂拥而入，夏蕙兰抱紧怀里意识还没恢复的妹妹滚在沙发边上，镰刀现身，一刀接一刀击退涌上来的人群。
莫琛也后退几步，站在柳元原身前以同样的方式在身边划出一个安全领地。
细看这些人们都穿着居家的服饰，有的甚至穿着睡衣长裙，此时脸上却带着阴沉又痛苦的表情，发了疯似不断冲向屋里所有的活物。当然除了他们自己，他们的攻击目标貌似只有莫琛和夏蕙兰。
他们没有什么力量，甚至不会战斗的方式，只是单纯的一遍又一遍袭击两人，用单纯的徒手抓或者撕咬的方式体现攻击，却意外的缠人。毫无疑问这些都是院落里普通的居民，莫琛和夏蕙兰没有办法去和人真的对抗，只能用握柄的一端，去击退来人。
二人都是使用握柄处的一端，准确无误地打在这些人的脖颈处，让人处于昏厥状态，可是扑来的人们实在太多，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那些人沿着自己同类的身体往前爬行，他们用自己的身体铸成一堵墙，一道屏障，把莫琛逼入更深的角落。他们每一只手掌都是武器，他们用手去骚扰莫琛的长枪，用嘴去啃咬。
“啊——”
人群中爆发出更加凶狠的低吼，莫琛长枪横在身前挡住压下来的人墙，晃动视角看向客厅中。这个叫声，他没记错的话，是那个大汉的。
果然，汹涌的人潮中，猛地延伸出一个制高点，人潮以制高点为中心迅速的占据了这间屋子，他们纷纷模仿这个大汉发出低吼，犹如满月之夜的群狼盛宴。他们用嚎叫来发泄自己的欲望，对猎物的欲望，同时他们又在等待头狼发出狩猎信号。
糟糕，莫琛环视了自己身处的环境，直径不足一米的小角落，什么都不能施展开来，除非用火像今早那样轰出一条路来。可现在柳元原的情况，莫琛实在没法放心地去提高契合度。今天，他已经放纵自己向柳元原索求很多了，他每一次使用火，都会给柳元原的魂路增加一次负担，现在还是柳元原吸收魂路的时候，他不想因为自己出现什么问题。
那个黑衣女人不告诉他，他就学着她一样，什么也不做好了。
屋中的大汉高举巨斧，环视了屋内一周，堵在屋里的人群也学着大汉的样子，转动他们的脑袋在四周互相张望。大汉的目光很快锁定在莫琛和夏蕙兰身上，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转动。
莫琛握紧手中的长枪，死死地看着大汉，视线毫不忌讳地对上大汉投来的凶光。相对一刻，两人的目光互有变化，莫琛微微眯起眼睛，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来吧，莫琛在心里默默说道。
“吼！”
头狼终于发出信号，原本停下来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这次跟之前无意识的攻击不一样，他们像只训练有素的军队，有计划的围攻在角落里，无路可退的莫琛。
已经疯掉的人们成群结队地朝莫琛扑去，面对莫琛挥舞的长枪毫无畏惧，即使身上负伤也不能让他们退后一分。倒下了就去用手抓住莫琛的双腿，抓住了就用牙齿去撕咬莫琛的身体。他们用尽一切方法撕扯人的身体，在莫琛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可这又怎么样呢？
莫琛不退不让，双脚仿佛生根般，深深扎根在这方地上，他舍弃一切防御去攻击源源不断的人们，他用自己的身体为身后的柳元原筑起堡垒。
即使不用猎焰，不依靠书翁，他也会用自己的方法在这里杀开一条生路。
他可是莫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