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琛拖着柳元原走到商城二楼，一处装修别致的店里。倒不是他有情趣，是因为这里紧挨着楼梯口，里面有柔软的沙发和足够的食物和水。
商城早就关闭了里面所有的东西，电源和出口，全部都在外面警察的掌握之中，他们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莫琛二人，你们已经被困死了，你们无路可逃，投降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柳元原躺在沙发上，望着顶上精致的吊灯，仿佛自己刚刚坐了一次云霄飞车，又仿佛自己从千米之高的悬崖跳下。胸腔里咚咚作响，要冲出那层层薄薄的粘膜，跳出来似的。柳元原大口呼吸着，想稳住自己现在的状态。可脑袋里还是轰鸣一片，要炸开似的。
他看着那灯笼似的小吊灯，不管怎么样用力去看，都无法击中视线在灯上。奇怪，自己明明在看那个东西，却感觉自己再看另一个东西，灯上的另一个东西。
他还能感到自己身边站着好多人，他们都在看自己，目光冰冷毫无表情，只有一个男人对着自己笑。
欣赏，期待，着迷般的笑容，像是迎接自己才出生的孩子一样。
“柳元原……”
谁在叫我？好熟的声音啊。
“柳元原！”
好吵，柳元原皱了皱眉，再次看向上面的吊灯，他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刚刚那些景象了。奇怪，运动过度，出现了幻觉了吗？那这个幻觉也太扯了，看起来就像是灯上有人在看自己。
“傻圆圆！”
“你叫谁傻圆圆呢！”柳元原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旁边，莫琛正急切地看着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攒着自己的衣角，“瞎担心什么呢，我那么容易死吗？”
莫琛还是担心的摸了摸柳元原的脉搏，手覆在柳元原脑袋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他担心的是比柳元原死亡还要可怕的东西，可关于那个东西他现在还说不出口。
他已经不能给这人造成更多困扰了，好好保护他，就行了。
柳元原扫了一眼四周，这是一家中式快餐店，他正前方就是柜台，柜台旁边有个自动饮料机。太好了，正好口渴了。想着，柳元原起身一蹦一跳到饮料机边上接了两杯咖啡。
比起那些甜腻的碳酸饮料，还是咖啡这种苦涩回甜的东西更能让人冷静下来。
柳元原将就着一旁的吧台高椅坐下，把另一杯咖啡推给身边站着的莫琛，“能知道外面多少人吗？”
莫琛摇摇头，要提高感官在这么大范围内定位人数，必须得要书翁的魂路配合。柳元原不过是个才觉醒的书翁，根据莫琛掌握的信息，柳元原还没有在机关接受系统的能力引导训练，如此高密度的使用脑端连接提升契合度，对柳元原来说会造成不小的负担。
而且莫琛在机关监测项中的魂路稳定性，依旧未及格。
“哎，你到底接了个什么任务？”柳元原抱怨道，极不情愿点开自己丢进回收站里的任务资料。一张白底的证件照赫然映入眼帘，长相清秀，目光怯弱的小女孩，目测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柔顺的发披散在少女小小身子上，显得乖巧可怜。
可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在哪看过的样子？柳元原皱起眉头，反复看着那张证件照。
破碎的月色，黑夜的吼叫……柳元原脑中闪过几幅熟悉的画面，从天而降的男人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破窗而来。
“她她她她……”柳元原一下子想起来在哪见过这个女孩子，和莫琛相遇的第一个夜晚，虽说记忆有些缺失，但残留的部分却深入骨髓。他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个改变这一切的夜晚，以及这个带着一个壮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女孩。
“乔宛心，代号‘雏菊’，她父亲一直都是在机关档案里，是潜在可觉醒的执剑人。三年前，乔宛心在冬眠期里觉醒，她父亲则成为她的执剑人。”莫琛划动柳元原眼前的终端界面，把一些重点圈出来，指给柳元原看。
“第一年的夏猎期，她以中国区前三的排名收获新大陆夏猎资格，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猎人。同一年秋宴之后，她的排名在世界上上升至17。名副其实的中国区第二人。”
“这么厉害？”柳元原发出惊叹，再看看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也就知道逃课打游戏泡妹子了，“那中国区第一人是谁啊？”
“岳岐，代号‘魔术师’。”莫琛说。
开什么玩笑！也就是说我这阵子就是在反复和中国区的老大和老二打架？直接跳过了前面小怪和boss甲乙丙丁，独闯最终决战之地？柳元原郁闷，是说怎么一直有种要挂掉的错觉，这战斗力都不在一个级别，真庆幸自己能活下来。
可是……
“不对啊，”柳元原记得高丽妍说过，小杂碎零部队不想照顾才会下发调查任务给书剑去完成，这个中国区第二人怎么想都不是小杂碎吧？“这个任务会不会有问题啊？你看看我一个新人，加你一个，也不至于战斗力爆表吧？就算要去，也该给我们配备点专业设备和支援人员啊！”
“支援人员是在说我吗，世界第一书翁殿下？”一个悦耳的女声在二人中间响起，柳元原诧异地看着莫琛，怎么感觉像是从莫琛身上发出来的？
莫琛也疑惑不已，四处查看，最终摇了摇头。
“啊，抱歉抱歉，是不是吓倒你们了。”像是能看到二人的举动一般，那个女人笑了笑，“别担心，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你们现在在百伦市场二楼东区的位置对吗？”
二人对看一眼，柳元原对着莫琛做着口型：她说对了吗？
莫琛点点头，开口对着空气说道：“你怎么知道？”
“一点小小的手段，你们不会想知道的。”女人再次笑了起来，带着一股子骄傲，柳元原下意识觉得这一定是个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因为女人的笑声听起来相当清脆，尾音稍稍扬起，骚的他心尖痒痒的。
“你有什么事？”莫琛问道，冷冷的声线截断了柳元原的想象，柳元原不满地撇撇嘴。
“你们楼下共有七辆警车，12辆警用摩托车，可都是注重城市越野性能的车型，你们的大众估计没有什么胜算。”女人带着一丝调笑的语气，“而且，我们的书翁殿下还受伤了对吗？”
这都知道？柳元原开始收回对这个女人的遐想，他喜欢漂亮聪明的女人，可这样对所有事情都把握其中的女人还是算了吧。
莫琛脸色也有点不好，对方知道的太清楚了，他也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穿的感觉。“你废话真多。”于是莫琛也学着柳元原的口气回了一句。
“真没礼貌。”女人娇嗔一声，失去了继续调戏的心情，“做个交易吧，我们帮助你们逃出去。你们把手中有关乔宛心的东西交给我们。”
“细算下来，你们并不吃亏，算是对你们打头阵的一点补偿。”接着，女人的声音小了下去，好像传声设备受到干扰一样，“五分钟后，我会给你们创造逃出来的机会，只有一次。”
一阵电流音过后，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那个女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可信吗？”柳元原搭在柜台上的手撑起，支着自己脑袋，斜眼看了看店里挂着的时钟，11.02。
莫琛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腕表，五分钟后吗？女人的口气听起来很自信的样子，好像外面那些警察都没有放在眼里。
要信吗？莫琛也在思量着，同时对于女人的交易条件感到疑惑。
“喂，她为什么要乔宛心的东西？”最终，柳元原戳了戳莫琛，说出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答案其实很简单，莫琛心里大致有数。唯一的解释这个女人和自己接到了同一个任务，她想直接从这里拿到调查结果。先不说他们现在算不算是完成了调查，莫琛疑惑的是，机关的任务机密性一直是做的滴水不漏。这个女人为何知道自己的任务，就不说任务，连两人今天的状况那个女人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莫琛还在犹豫中，要不要接受这个交易。就他本人而言，他不会跟这个不知底细的女人做这个交易，可是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柳元原，他的书翁，已经出现了魂路自我调节的问题，他不能放任不管。若是继续无休止的进行脑端连接，蛮横的从这里带着柳元原冲出去，他不知道机关会下来什么判定。他不能拿柳元原的事情，开一点玩笑。
柳元原见人没说话，且眉头皱的紧紧的，不爽地嘟囔着：“干嘛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莫琛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照在对面大厦的玻璃上，他隐隐觉得那里也有伏击的人，这里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
“还有三分钟，等着看吧。要是她这能让我们逃出去，就把乔宛心的东西给她呗。反正也没有调查出什么。只是确定了任务的猜想结论而已。”柳元原无所谓地说道。
“她可能想要的不是任务结论。”莫琛想了想，“她既然知道我们的情况，任务结论早已判断好了才对。”
柳元原一想，也对。就跟警察去抓小偷是一个道理。警察会圈出嫌疑人，然后监视或者试探。如果你没有罪，一般不会有什么反应。可你要是做出了反应比如逃跑，那就说明你起码是跟这个事沾了边。他们是在被人攻击之后，才开始大逃亡的，虽说没有直接看见那个小女孩和她的剑，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难道……
“她不知道我们是被攻击的？”柳元原提出个大胆的猜想。
“不知道？”莫琛接着柳元原提出的假想，“如果不知道我们是被攻击，也就代表她不知道我们在屋里的情况？”
“不知道那个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柳元原有些激动，本来以为已经被人彻底看穿了底牌，谁料最开始埋伏的三张牌，对方并没有想到。
瞬间，莫琛感觉有一团被揉乱的纸张在他面前慢慢铺开。按理说，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这次冬眠期的调查对象之一，所以他去调查乔宛心的事，乔宛心应该也不知道。
可是为什么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结论，为什么会受到攻击。
现在在这个假想下，莫琛明了一大半。
“她想知道乔宛心的能力！”莫琛说出结论，“中国区的第二人‘雏菊’，那个女人自己没有把握能抓捕这人，所以她要知道乔宛心的能力，详细的，来自对战感受的资料。”
“而我们，就是她实验的小白鼠！”柳元原接上，“她在利用我们！”
牌局，在这一瞬间逆转。
虽然还不知道对面在哪，是谁，干了什么，可是那个女人想要的东西、动机、目的，已经完全被二人掌握。
店里的挂钟上，分针跳动一个，指向‘6’，11.06.
离女人说定的交易时间，还有一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