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谜雾吞噬了温柔的黄昏,游魂一般飘荡在广袤冰冷的森林。
偶有凄厉的哀风撕破浓雾一角,露出掩埋在荒草下的枯骨。
“帽儿已经死了,不要闯入这片森林。”,一位黝黑牧人说道。
“不会的,这里和我的梦一模一样,她一定在这儿。”,一位中年渔夫说道。
“我们还会像从前那样,生活在一个祥和的小村,每天偎依在黄昏的拥抱中,一定会这样的。”
“醒醒吧,这里是荧惑之森,没有人能活着出去,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黝黑牧民用力晃了晃渔夫。
“不,你看那边。”,渔夫颤巍巍地指着某个方向。
迷离紫雾之中,仿佛有位妇人的倩影若隐若现。
黝黑牧民愣了,忘记了说话。
“帽儿,等等我。”,渔夫伸出粗糙的右手,朝那道朦胧的身影追了过去。
“不要去。”,牧民慌了,直到渔夫的身影渐渐淡出了他的视野。
前方,没有人能活着出来,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因为它叫荧惑之森。
渔夫拨开一层层游离的谜雾,仿佛帽儿的身影就在眼前,却又仿佛很远很远。
夜空洒下一条星河,却点不亮幽暗的森林。
呜咽的风渐渐小了,可是紫色的谜雾却在一点点淡化。
渔夫突然傻了,他看见帽儿静静地躺在血泊中,无比安静。
一个女子背对着他,手中的剑仍在滴血。
渔夫的心突然空了,任何感觉都没有了,仿佛世界已经崩塌。
“你是谁?”,女子轻轻蹙起黛眉。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她?”,渔夫轻轻握起帽儿的手,眼神空洞,仿佛虚无。
“她是妖。”,女子背起手中长剑。
“所以你杀了她?”,渔夫问道。
“不,是她要杀我。”,女子辩解道。
“她只是想阻止你进荧惑之森。”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女子的水眸里闪过一丝怒意,“如果我带不走‘昭雪’,会有很多人失去生命。”
“没有人能活着出去,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渔夫紧紧抱着帽儿,嘴角滑下了黑血,他咬舌自尽了。
女子怔了,心里突然有种空洞的感觉,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做。
夜越来越暗,皎洁的月女郎被囚禁在名为“乌云”的忧郁牢笼里,紫雾迷离的森林里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一条冰蓝色的蛇游到了女子脚下。
“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替我做一件事,我可以帮你。”
“你在说话?”,女子捂住了嘴巴。
“同意,或者是拒绝?”,针芒般的蛇瞳发散着寒冷。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女子俯下身子。
“自由,我想要自由。”,蛇的瞳孔里多了几分黯然。
“自由?”,女子蹙起了黛眉,“你可以在林间嬉戏,贪狼地享受月光,这难道不是自由吗?”
“不,这不是我要的自由。”,蛇突然变得焦躁了起来,“我想再见她一次,哪怕只是一次。”
“她是谁?”,女子忍不住问道。
“她……”,蛇突然不说了。
紫色的谜雾仿佛汹涌的潮水一般匆匆褪去,林间的鸟儿仿佛一阵遮天蔽日的狂风,惊慌失措地逃窜。
“跑。”,蛇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什么?”,女子一头雾水。
“我说跑,他来了,他要来了。”,蛇颤抖了起来,迅速消失在苍莽的夜色之中。
“等等,你还没说要怎么帮你。”,女子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却什么也没能挽留。
树叶震了起来,石子震了起来,然后大地也震了起来,一股股黑紫色的浓烟仿佛天柱一般直冲霄汉。
女子跪坐在地上,眼睛里充满了死的绝望,紫色的谜雾仿佛一片流动的汪洋,她看见了大山一般的鲸鱼,鬼魅一般的群鲨。
全都是妖,女子颤抖了起来,比起眼前这些妖气冲天的凶鱼,她是那般渺小。
恐怖的威势越来越强,她脑中唯一的奢求就是死得再快些,哪怕只是一刻。
不知何时,大地渐渐平静了下来,荧惑之森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女子站不起来,她揉了揉哭红的双眼,心里突然有种两世为人的错觉,这一切就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所有妖都逃走了,森林里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女子浑身每一个细胞都颤了一下,她下意识抬起头,却怔了。
一个男子怔朝他走来,雪白色的头发,雪白色的睫毛,雪白色的瞳仁,雪白色的眉毛。
他每走一步,地面就凝结一层薄薄的冰霜。
“你呢?你是谁?”,女子诺诺地问道。
男子突然沉默了,眼神里露出了一抹哀伤。
“你?”,女子警惕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名字?容貌?又或者地位?我曾试图用它们描述,却是那般无力。”,男子停下了脚步,“我只知道,自从他带走了我的一切,我的心已经空了。”
“我不明白。”,女子缓缓向后退。
“我该怎么称呼你?”,男子平静地问道。
“我叫月卿谣。”,女子答道。
“月卿谣,你见过我的剑吗?它叫昭雪。”,男子的脸色依然平静,看不出丝毫变化。
“昭雪?”,月卿谣突然震了一下。
“你见过它?”,男子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彩。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杀了我,对吗?”,月卿谣黯然地问道。
“对。”,男子回答得很干脆。
“你动手吧,至少比起那些凶鱼,你更像人类。”,女子缓缓合上了眼睛。
“你没有想过骗我吗?”,男子愣了一下。
“想过,可我实在想不到该怎么骗你。”,女子摇了摇头。
“如果你能帮我找到他,我或许可以饶你。”,男子冷淡地说道。
“他是谁?”,月卿谣疑惑地问道。
“他就是我,另一个我。”,男子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他带走了我所有的记忆。”
“带走了所有的记忆?”,月卿谣默念了一句,说道:“那不是很好吗?至少,你忘记了所有让你心碎的痛苦。”
“可是也失去了最珍贵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