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州府某地江水村，中元节，堂屋中一溜儿的小孩童顶着冒着蒸汽的锅盖站在供桌前嬉笑。忽见一小孩两手拼命掐住自己脖子摔在地上，大哭大叫，“老者，别掐我脖子，别掐我脖子。”大家循声望去，却并不见人在他的身边。
江水村有老辈言，逢中元节祭祀，五岁以下的孩童头顶冒蒸汽的锅盖，就可以看到前来吃祭品的先人。祭祀主事者刘高烟的二儿刚去世，遂让三岁孙子头顶锅盖在堂前观看，众小孩见状，以为乐事，四散奔赴家中提来锅盖顶在头上，在堂前一字排开，屏气凝神，紧盯供桌，旁边围观众人也颇紧张。但是，高烟等人并没有等到料想中的报告，同村高侃之子汉水反被厉鬼掐喉，这可都是同村先人，联络有亲，哪个死鬼这般怨毒，向小崽子下手。
正在众人惊惶之际，小孩们扔掉锅盖，已仓皇逃入各自家中。旁边高烟可是有些经历的老辈，见状不妙，一手拿钱纸，一手拿香，望空拜去，嘴中念念有辞，
“这里是刘氏祖先堂，尊驾是刘氏先人，应该要荫庇我刘氏后人；尊驾如果是外氏客人，来者都是客，我们刘氏后人好久好肉招呼，请上席。”
汉水仍在地上打滚，哭声已经变成嘶叫，眼看着不行了，这时祠堂进了一个女人杨时云。尽管她嫁给高侃，也生了个儿子汉水，甚至还能下神，沟通鬼神，但是，从前杨时云是不被允许跨进祠堂一步的。现在众小孩回去报告之后，时云匆匆赶来，人命关天，众人也顾及不了祠堂神圣，不容不洁之妇入内的规矩了，
“兴许这个仙娘会有点办法呢！”
汉水仍在地上打滚大哭，时云疾步过来，手中端着一小盅符水，一手托住汉水脑袋，一口符水兜头喷出去。汉水摇摇脸上的水，自己站立起来。
“娘，这个老者脚有点瘸，他抓住我的头，掐我的颈子。”
汉水回屋对他娘说。时云黑着脸，不理他。
“一屋的先人，出了个厉鬼掐小孩，先人也不出头！”
众人仍在摇头叹息。
“要是厉鬼，冤死鬼，先人也没办法对付他。”
说到冤死鬼，村人都在心里把时云的经历刷理了一遍，一个个含笑点头，
“亏得高侃容她。”
实际上，时云屋里，高侃并不容她，刚安顿好汉水，高侃就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
“卖x的，丢人丢到先人那去了，你要作死，我们一家子还不想死。”
“你就想你崽死？”
“小崽子发抽风，躺一会就好了。你这卖x的，这是迷信，是封建会道门，工作组晓得了，我们一家子还要不要命。”
时云要哭，就让她尽哭，等打了猪食的际凤回来时，时云已经开始要做一家子的晚饭了。
六岁的孤女时云被婶娘送给了娘家侄儿，十一岁得了痨病的罗家岨罗成森作童养媳，时云十二岁圆房。农忙季节，庄稼汉都在田地中扒活，一到农闲，村里丁壮都要南下广州挑盐巴，谓之挑南盐。此地湿热，农民劳作辛苦，一年四季有三季要吃腌菜，本地不产盐，本地用的盐都靠农民肩挑车载从广州城运过来。大户人家雇人挑够一年的量，小户人家自己去挑，余下的兼做点小生意。寒冬十二月朔风呼啸，罗家岨的丁壮又得开始一年一度的南下广州了。去的时候挑上一担，自己编的鸡毛掸子，竹篮竹篓之类，来的时候刚好换上一担盐，也可沿途卖一点。成森是家中独苗，又是这是病殃殃的，两个姐姐早已嫁出，时云圆房那年，就开始随村人一块去挑南盐，挑盐队伍中，也有几个与时云境遇差不多的女人，正好可以作伴。
这一年，十三岁的时云已怀孕八个多月，时云家阿公开过会回来，拉着婆子商量，
“这次南盐就不叫云婆子去了，看看就要生了，要么我再去挑一回？”
“你这死鬼，哪只母鸡不生蛋？我生成森那天还在莳田，当年你娘你爹咋没见怜恤我？你这把老骨头！”
婆婆斜睨了一眼老头，
“背弯成了一把公，你说你前年挑回了几斤盐？”
第二日，时云挑上家中可以卖的家什，天刚蒙蒙亮，就与丁壮们出发了。去时，大家伙都是满满一担要卖的东西，谁也帮不上谁，等箩筐空了，大家歇下闲话，“时云，你家成森那个病，晚上还能干成活？”村人男女都哈哈地望着时云快活地笑，时云低头望着自己的隆起的肚皮不说话，
“成森不干活，爬灰老者会干活呢？”
“哈哈哈....”
“你这肚皮争气，给成森生个胖小子，成森也算有后了！”
年轻后生喜欢围着时云几个女人讲话，老年人则坐在一块，一边抽着旱烟，磕着盐巴，一边拉着家常，“听讲这边打仗，不晓得盐铺还开张不？”一路过来，也稍稍知晓等时局，说到这里，有几个就烦躁起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这几个泥腿子，在哪里不是过活。”“对对对，军爷们打起来，我们这几个干脆就去给军爷当伕。”“当伕有你好日子过？”其中一人眼睛睁大了升高嗓子说，大家突然记起他家的娘舅就是被军爷拉走的，现在死不见尸活不见人。“军爷挡着，我们兄弟几个去给大户人家打短工，一天也能捞着饭吃。”想到打短工，大家心里稍稍安定下来，各自开始打开家里带来的炒米，就着路过村子的池塘里的水泡过了吃。家里女人日子过的仔细的，也会带了一罐子腌辣椒、豆角什么的，大多带的倒是腌萝卜和霉豆腐。
时云带的也是炒米，难得还有一袋炒豆子，一罐子腌萝卜。到了一个村子，能借点柴火烧点水，大家就用洋瓷碗就点热说喝下去，借不到柴火，就去池塘边，井水里舀点水泡着吃下。
“时云，春生这次没有来？”有女人用胳膊碰碰正在吃东西的时云。
“他来不来管我什么事？”时云眼睛不离开自己的洋瓷碗。今天运气，能借到老乡家里一点柴火，大家看着洋瓷碗中冒着的热腾腾的蒸汽，满心欢喜。
“换我，我就与春生过，”另一女人讪笑着，“你那个成森，痨病都有好多年了，你还守着。”
“人家春生聘了个媳妇，你莫讲了。”先前那个女人压低嗓门，但似乎又要让时云听见，凑着这女人的耳畔，“人家这次没有来，是双方家长要乘着农忙把这大事办了。”她对着时云，翻翻白眼，呵呵笑了。
时云呆呆地望着碗中冒上来的蒸汽，“哎呦，”“你这个死女子，滚水被你倒了，这会儿又去哪个老乡那里帮你烧水呀？！”时云定睛一看，碗中的滚水已经只剩下半碗了，不由得慌张起来，这炒米是算着一个月的量，这一餐的炒米倒掉了，下一餐就得少一把炒米了。
“时云，你听我讲，”
刚才那女子又凑上来，
“你家婶娘把你给自己侄子也是造孽呢，你是我们罗家村数一数二的麦子婆（意即漂亮），熬过几年，成森去了，你不愁没有活路。”
时云怨毒地望着她，
“你是什么好人？我的事情你少咬舌头！”
“哎呦呦，倒骂起我来了，真是不识好人心。不是我看你可怜，你与春生的事情，我早就告诉你阿公阿婆了。”
“你去告，你去告.......”时云站起身来一径嚷道，“你的丑事，春生没有告诉我？”时云横叉着手，“莫以为你死了男人，就没有人管你。”
“呦呦，你是疯了，谁要告你啦？谁要告你啦？”“反正春生的种，也是你罗家的种，也没有出五服。”这女人嚷过，就坐下来继续啃着自己的咸萝卜。另一个方向的男人，老老少少，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个女人的吵闹，时云与春生的事情，经由这女人的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情。春生这小子，仗着生了副好面皮，嗓子好，方圆百里，各个村子的白喜事，唱夜歌都是他的事情。哪个村子大姑娘小媳妇生得俊，春生心里都有本账，每年一次的挑南盐，夜里落伙铺（住旅馆），抽一筒旱烟，春生就开始讲他的各村见闻，惹得大伙儿心里又痒、又嫉、又恨，女人在另一边也不由得偷偷地吃吃地笑。
倒是这两年挑南盐，春生这小子的嘴巴倒是老实多了，大伙儿逗着他讲一个，他也敷敷衍衍讲得不带劲，慢慢大家都咂摸出了门道，“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春生有时候会感叹，大家都一哄而笑，“春生，你帮帮你那个痨病壳子的老弟，反正冒（没有）出五服，你生的崽他生的崽都一样。”没成想这小子过了热乎劲，现在倒聘下了个媳妇，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光棍后生仔心里不由得有点活动，但是，看着时云即将临盘的大肚子眼神又有点飘忽。
虽然一路上炮火不断，罗家村的丁壮们倒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广州城，由老成人带着直接去了时常买盐巴的那家商铺，由于时局大乱，老板想着盘店铺另谋出路，对这一队人马也不多加招待，不过在价格上反而比前几年便宜了不少。有些刚娶媳妇的后生本想在广州城多停留一天，新媳妇交代了，扯点时新的花洋布，还带一两双时新的鞋面回去。老板一边摇头，一边劝说大家赶紧出城，“等不得，到得大帅来了，拉伕还算运气，乱战打起来，可是要吃枪子儿的。”
在众人正惶恐之时，掌故的突然又神秘地狭狭眼睛，“我这里有一个你们州府的人，时道上兄弟，这几天也要赶回去，你们就跟着他一块。”
这个阳运栋的汉子被介绍给大家的时候，大家的心都安定下来，1米8的个头，黑脸膛，粗枝大叶的叫人放心。
与运栋同行，的确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方便，尽管这条路大家每年都要走一趟，来回一个多月的消磨，沿途也结识一些村民，可以留宿，可以借火，但是运栋的加入，不但沿途使空气活跃起来，同时，在偏僻的村子，也总能弄得到一晚留宿，到了韶关，坐上车，就可以回H州府了，再不行八十里，就可以到家了，还可以赶得上小年，大家都这样盘算着。
运栋好说一些道上的事儿，小伙子们爱听，大家都打听清楚了，运栋属于洪班，这次到广州来是为了联系道上的兄弟，有小伙子莽撞地问是啥事，运栋笑而不语，老成人则敲着小伙子的头，提醒他注意规矩。也有知事的想打听运栋在堂口的排辈，运栋也总含糊，大家心里明白，估计也就是个小喽啰。但是，在罗家村的小伙子们看来，总归是个大人物，有小伙子当场就表示入伙的决心，但随之又犹豫了，怕回家娘老子爷老子要骂要打的。
运栋也好说些荤话，小伙子大爷们更爱听，一旁几个媳妇儿就红了脸，唾骂，“着砍刀死的。”
一行人一路走着，遇到合适的车，也就搭上一阵，遇不到合适的，也就一路走着。路上的行人是明显比来时要多，也显得要匆忙，很多人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拉着小孩，还有大户人家的小脚女人，也在后面相跟着，总之，感觉到哪里是不对了。运栋说，“这是广州城打起来了，城里人都要到乡下亲戚那里去避一避。”
到了韶关，主事者去熟悉的车行找车，运栋也跟着去了。大家都相继落了火铺。几个媳妇一个大铺，大家都横躺在床上，揉着自己的天足，说了会闲话，慢慢地就沉进了梦想。睡到半夜，突然门板被擂响，门外有人大叫，妇人揉着眼睛，拉开门，“么事？”“快准备，车行没有车了，我们定了一辆，再不走就定不到了。”一听门外人这门说，本来朦胧着的屋内的几个妇人也一激灵地跳起来，摸上衣服披上，拿上夹袋，挑上担子就跟着抹黑往外走。
据说是因为广州城打起来了，有钱人没钱人都要雇车逃命，逃到韶关的人自然就多了，车行的车不但涨价，比起以前还更难租了。众人加了价，坐上车，一路忐忑地随着车夫往回家的路上赶。
东方刚刚鱼肚白，车的前方涌动着大批的人马，也有人在吆喝着、对骂着，车夫怒骂一声，跳下车往前查看。一堂烟功夫，车夫往回走来，拉着运栋到一边嘀咕了一会，又转身找到主事者。原来前面的车路已被炸，现在车是没有办法过去了，车夫的意思是大家仍旧走路回去，但是，这一路的车钱，还是得给，且得加一点价格。一听这话，女人就开始哭诉，男人也当场愣住了，大家一致的意见就是，希望车夫能不能找一条道绕着送他们回去，车夫摇头。谈到最后，大家的也就绝望了，车能走当然好，不能走，钱是不能给的，顶多给点折算的车费。好说歹说，车夫也想脱身，也就答应了，车夫回头望广州城急急开去，这一队人马也只得在路中间先歇一会。
“老乡啊，我们还是得赶紧赶路，不然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不知道在哪里就吃了枪子儿呢！”运栋也着急起来，可是正要吆喝着大家伙儿继续赶路的时候，妇人群里突然起了骚动，中间传来女人的叫声，循声望去，正是时云他们，时云被围在中间，三四个女人正慌乱地大叫，“快生了，快生了吧？”运栋一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大肚子女人他是早就注意到了，他运栋一生虽然经历了一些妇人，但是，对于这样怀着身孕的女人他是不会去撩拨的，一路下来，倒是与另几个妇人调笑较多，对时云是没有加以注意的。有个妇人倒是极有风趣，运栋想着，无奈路上人多嘴杂，等到僻静之处才好下手。这会儿路断了，倒是正和运栋心意。可现在这个大肚婆这会儿竟然要生孩子了，运栋猛抽一阵旱烟，暗骂了一句，“晦气！”就径自一边去了。生孩子，自然没有爷儿们的什么事情。
妇人们经过最初的慌乱，这会儿反而镇定下来，大家都是生过孩子的，也见过接生娘接生，妇人生孩子，不过就是就地下个蛋。幸好，沿途逃难的也有围观的，妇人都是好事的，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也有人递来了剪刀与简单的包布，小孩顺利生下来，竟然是个黑瘦的小子，时云虚弱地看了孩子一眼，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死娘们，这会生娃，多捱几天也不行！”运栋不由得又在心里暗骂，拖着这么些人，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接这个担子，“也怪你自己，听不得人说好话，一见奉承，拿头给别人当凳子坐都成。”“唉，也不过是看了他们这里有几个不错的妇人呀。”成栋掐灭了烟，拉过边上一个妇人，“这事打算咋弄？”
“这得问我们凉生爹爹。”凉生就是这次挑南盐的主事者。妇人风情地笑笑，运栋的心便毛毛了起来。
凉生爹爹也在一旁猛抽着旱烟，按说，这次是不应该带上怀孕的时云的，但是成森家那样子，也就时云能扛下这担子，不带她来吧，荒月少不得找村人打饥荒，由保长来断，少不得凉生他们几个近支要多出些米油。你说，要生娃倒是生个女娃也成，往路边一扔也就结了，现如今倒是生个男娃，这兵荒马乱时局，车路水路都不通，可是要靠两只脚走回去，这少算也得十吧二十天。现在生下的却是个小子，带回去吧，这兵荒马乱的年成，大人能囫囵着回去都不错，还带着这么个不出月的奶娃子。不带吧，成森那身体，还能捱过几年，总也不能绝了他家的户，虽说这小子是谁的种也说不定，但毕竟……
“成森堂客，”凉生走到闭着眼睛的时云身边，“成森堂客，你看你现在生崽，还能撑起来走动不？”“走得动我们就先走，你的担子请运栋帮你挑一天，”
时云睁开眼，望着凉生，点点头。
凉生咽下一口唾沫，“这兵荒马乱的年成，大人能活着回去也就不错了，你看，这娃儿……”
“不……我死也要把我娃儿带回去。”时云抽泣起来，“我挑着，放我盐担子上。”说着就要强挣着站起来，四面去寻娃，可是哪里寻得到。
时云躺在大路中，夹在赶路的、逃难的人中，除了男人，也有几个女人守着，这孩子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时云捶地大哭，孩子刚出娘肚，本想着以后一辈子要靠着这个儿子了，会帮娘干活，会帮娘出头……时云猛地想起，自己打盹儿的时节，芹翠说要抱抱孩子，莫不是……
时云想到这，一骨碌爬起来去找芹翠，却见她正蹲在地上与运栋笑着呢！时云冲过去一把攥住她的头发，“你这个寡婆子，你把我崽放哪去了？”芹翠强扭过头，瞧见时云苍白的脸，突然吃了一吓，“没，没……你莫赖我！”
“放哪去了？”时云大哭，手脚并用，捶向芹翠。
“莫在这里扯疯了。”运栋站起来，“现在车路断了，你咋的回家？”“我把你小娃送给前面钱太太了。”运栋轻描淡写地说，人家还送你几个银洋，叫你回家买只老母鸡补补身子。
“你个天杀的，你还我崽。”时云又扑上运栋，可两手立马被运栋剪住，“你要你娃子也成呀，你去前面那个钱太太那问问，看人家给不给你啰。”运栋嘻笑起来。
时云踉跄地往前走去，她恍惚记得，自己快生的时候，有个中年妇人带着小丫环过来看过，包小娃娃的包布还是这妇人拿来的。
“你这哪里有个钱太太？钱太太？”时云一路问过去，大家都摇头。终于有一家人认识的，可是他们说，今响午的时候，钱太太一家人突然说不想去之前定下的地点了，想起附近乡下有一个亲戚，就打算去乡下躲躲了。“钱太太亲戚是哪个村？”时云急切地问，“我也不晓！”对方摇摇头。
“时云，”有同村妇人急急忙忙跑来，“凉生满满（满满就是叔叔的意思）叫你回去，他们要走了，”妇人喘着气接着说，“前面有人说，军队从那边打过来了，我们得着急走。”
时云呆立着不动，妇人动手来拉，“快走快走吧，你还年轻，到哪里不是还可以生他十个八个崽。”“走走。”妇人半扯着时云的衣袖，把她拉回自己的队伍，大家正商量着从哪个方向回家，时云的盐担子，正担在运栋的肩膀上。时云木木地走着，心里百转千回地想着，这个孩子，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有可能是死鬼春生的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