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妹妹把头偏到一边。“你要嫌麻烦,可以发发牢骚嘛。”
“我又不讨厌你这样,为什么要发牢骚?在大学和你分开的三周,说实话,我还是对你有点担心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妹妹的声音明显低沉许多。
“不,不是担心那个。我是担心你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我一直很庆幸你是我妹妹,因为你总是很直白,你需要的、你所想的、都会对我说,对我提。这样我才有那么多的机会帮助你,指引你。而你也总是听从我的建议,接受我的帮助。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会像某些哥哥那样在需要保护妹妹的时候没有保护到她,铸成遗憾。就这一点,我便比他们幸运得多,也幸福得多。”
“我也是……”妹妹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很幸运的有你这样一个什么都肯帮我,什么困难都愿意帮我解决的哥哥……”
“是吗?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是……我有几个朋友,她们都很羡慕我,羡慕我有你这样那么宠妹妹的哥哥……”
“嘿嘿!这不是没办法吗?谁叫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只有你和妈了嘛!宠妹妹都办不到,我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所以……”妹妹放开了挽着安新阳的手,她转到安新阳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哥哥。
“小云……你这是……”安新阳有些惊讶,原来的预感果然还是涌上了心头,但他没有挣脱妹妹。
“所以……哥……别再做那样的傻事了……好吗?”
“你说的傻事……是什么啊?”
“别装糊涂!”身后的人抬高了音量。“你住院的事,妈不了解,我还不了解?!”
“你……都知道什么?”
“我全都知道!”妹妹几乎是在怒吼。
“小声点……有外人会听见的。”可安新阳清楚现在根本没外人会听见。
“别岔开话题!别想装傻糊弄过去!现在这里没外人,只有当妹妹的我和当哥哥的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哥!我还不知道吗?你被袭击当晚,医院打来电话就是我接的。妈听到后立马撇下我去了医院,还说怕我明天有课让我先休息!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当晚我就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关于你的记忆,还有你可能会离开我和妈后是什么样子。你知道我那一晚是多么痛苦,多么难受吗?那个晚上,我才知道天塌下来是什么感受。”
“对不起……”
“你要是仅仅对不起就能解决事情那就太简单了!第二天天刚亮我就搭乘出租车来医院探望你,当我拖着一身的疲惫进病房看见你没事的时候,当时不知道有多开心!就连疲惫都跑得远远的!然后我就快乐的走出病房准备去上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居然去问医生要了你的住院诊断结果,你猜住院诊断上写的是什么?”
“……”
“没话说了吧?住院诊断上白纸黑字地写着你是失血过多才住的医院!而袭击造成的左手伤口根本就不深!推断出的结果只有一个……”
“别说了……”
“住院者是蓄意放血过多导致自己住院的!”
“……”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安新阳确实无话可说,他只能任由妹妹把自己的衣服越抓越紧,任由妹妹把自己越抱越紧。他明白他妹妹不是一个傻子,只要看到那张住院诊断就一定能立刻猜到缘由,只是……他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妹妹揭穿,没想到他会被揭穿得如此之快。
“你不说话我就继续说!安新阳,你就是个骗子!人渣!混蛋!你平日里戴着副面具应付同学老师也就算了,对血浓于水的亲人都是这样!真是混蛋至极!”
“……”安新阳没有反驳,事到如今的他还能反驳什么?大学都快一个月了连舍友名字都记不清的人还能反驳什么?亲生妹妹给自己扣的帽子全都名副其实,无从反驳。
“你可真是虚伪啊!就在几分钟前,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有你这样一个妹妹真幸运’这种欺骗亲人的谎话!我问你,你说的这些话有一句、不,哪怕一个字是你发自内心说出来的?我说的那些话哪怕有一个字你是听进心里头去了?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
“……”
“别人不知道,就连妈妈都看不出来。可你能骗过我吗?你一边大谈亲情打得一手家庭感情好牌,一边就为了你那可笑的目的做出这种堪比自残的傻事!这样的人是别人就罢了,可这样的人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还是我最重视、最关心、最爱的哥哥!”妹妹的声色越来越颤抖,她的头靠上了安新阳的后背,温暖的泪水滚出眼眶被亲人那冰冷的衣服所吸纳。
“……小云……”
“不要说话!我还没说完!!!呼~~~哥……你知道你变了吗?从两年前,你就变了。你的笑容不再像以前那样纯真,你的话语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暖,就连你人……都不像以前那样自爱了。”
“……对不起……”
“你不要像个辜负感情的渣男一样说对不起!我不要听那样的对不起……我不想让这样的话从我最爱的哥哥口中说出,我更不想让我哥哥变成我心中最讨厌的人!”
“那你需要什么?”
“你的承诺。”
“什么承诺?”
“答应我你不再轻视自己生命的承诺!”
“这个承诺……需要答应吗?人不都是……”
“人都是重视自己生命的,都是会起码的自尊自爱的!但我的哥哥不是这样!我从前那个真诚、友善、自尊自爱的哥哥,从两年前……就不是这样了。”
“你原来都发现了。”
“我怎么不可能发现?身边最亲近的人发生的改变,怎么会被瞒住?也真是讽刺!一个连自己生命都能轻言放弃的人,居然能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好!爱家庭,爱同伴,爱学习!真是……让我害怕……”
安新阳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挣脱了安新云的束缚,他转过身:面前那个平日里可爱活泼外向的妹妹这时已经是个泪人。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把她抱进怀中,任由自己正面的衣服被泪水湿透。
“呜呜呜呜!!哥!哥!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哥!呜呜呜!!”
安新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热的手掌把温暖传递给了冰冷的发丝,但这份温暖能传进妹妹的心中吗?
“哥!呜呜!我真的害怕!害怕你就这样死了,这样离开了我和妈!留下我和妈在这世界上孤苦伶仃的啊哥!哥!!”
“我答应你……”
“哥?”妹妹的哭声有些减弱。
“我答应你,今后绝对不会再干这样的傻事。不再做这种危及性命安全的事,不再产生这种随便交出生命的念头。”
“真的?”
“真的!为了你和妈,我也绝对不会在这样做了!我答应你,我发誓!”
“哥……”妹妹整个人都瘫倒在哥哥的怀中,哥哥稳稳地抱住了她,哥哥的胸膛显得那样温暖、那样宽广、那样坚强,就那样接纳了妹妹所有的悲伤和泪水……
“你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脆弱,想一个平凡人那样渺小。”余夕的话突然响起在耳边。
余夕啊,你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那样离开的吗?不会了,我不会再脆弱下去了,我不会再像个普通人一样脆弱了!为了最重要的亲人,为了还爱着我的人,我一会强大起来的,一定的!
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普通人也可以无坚不摧,平凡人也可以活得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