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国军62师367团团长龙叔韬准备攻打崇德城,想请浙江省战时政治工作队第二队队长姚旦帮助找寻几个崇德本地人方便侦察,姚旦对活动经费坚辞不受,却对侦察一事满口答应下来。
原来这位姚旦的真实身份是个中共地下党员,眼下的主要任务是和另两位中共党员吴曼华、金文楚一道以***浙江省战时政治工作队的合法身份进行编辑出版《后盾报》、《浙西导报》等宣传工作,虽然姚旦接受了侦察任务,心中却十分没底,当下与吴、金二人商量。
吴曼华与金文楚听罢,一时面面相觑,原来这三人全是山东、河南人,根本听不懂浙江话,更别说崇德当地的土话了。
吴曼华道:“若是我们几个单独去崇德的话,别说侦察了,光是分个东西南北都成问题。到时误了大事。”
金文楚道:“我们几个人办不了的事,当地人未必办不了,要不我们找房东老乡商量商量,想想办法看。”
姚旦道:“说得有理,我这就去找房东商量。”
天下事无巧不成书,姚旦所找的这位房东,正是前文所说的李鞋匠的结拜兄弟王均林,此时李鞋匠和瑞芬姑娘也正暂居于此,听姚旦与王均林说起去崇德县城打探情形一事,王均林正搔着脑袋踌躇,嘴巴张了几张,就是答应不下来,李鞋匠自告奋勇道:“均林兄弟不要怕,我俩这把老骨头打鬼子上不了战场,做个探子总是行的,要不我陪着你,我们老哥俩一块去。”
姚旦大喜道:“李大叔若是肯陪均林去,我就更放心了。其实只要心思稳定点,眼光活络点,问题不是很大的。”
王均林见二人如此说,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答应下来。第二天一早,哥俩一同上路,却喜是个阳光明媚好天气,二人走了近两个钟头,远远的看见了崇德县城。
进城没费什么周章,驻守城门的几个伪军岗哨见是两个年过半百的乡下老头,丝毫没起疑心,一挥手就放行了。
进得城门不远,王均林指着一处破败的亭阁对李鞋匠说道:“那座亭子就是民国初年为了纪念晚村先生所建的。”
李鞋匠道:“吕留良的故事我也听说过,当年清兵占我中华,这情形跟今天日本鬼子侵略进来也差不多,中国军队如果打不赢鬼子我们就又得当一次亡国奴了。”
王均林道:“中国人若都有吕先生的气节,我们肯定能赢的,你没见就是吕先生全族被诛,仅剩一个吕四娘就要了清朝皇帝的脑袋吗?”
李鞋匠道:“这段故事我只知大概,不知详细,兄弟说来听听。”
均林道:“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此地民间一直流传着吕四娘杀雍正的故事。说那吕四娘是吕留良的孙女,吕家获罪满门抄斩之时,年仅十三岁的四娘因恰去安徽看望乳娘而幸免于难,得知全家祖孙三代惨遭杀害,悲愤填膺,当即咬破手指,血书‘不杀雍正,死不瞑目’八个大字,决心替全家报仇,后来只身游走江湖,四处遍访名师,途中机缘巧合,拜了名满天下的武林高僧甘凤池为师,学得飞檐走壁本事及刀剑武艺,学成后辗转赴京,一心寻找机会剌杀雍正。”
“也是四娘决心已定,百般筹划之下认识了一个当值太监,由此设计潜入乾清宫,剌杀雍正,得手之后割下雍正头颅,提首级越过宫墙而去,从此飘零江湖,不知所终。清廷为雍正大葬时面对无首尸身无可奈何,只得以黄金铸了一个金脑袋代首,因此民间又盛传河北易县泰陵地宫的雍正陵寝中还是那具无头尸身。”
李鞋匠笑道:“看那雍正煞是残暴,到头来还得不了一个全尸。”
两人讲讲说说,不觉到了浒弄口,前面就是横街,两人一路走,王均林一路指指点点,一一说与师兄,心中无限自豪。
“你别看这么一条小街,明朝的布政使劳永嘉曾居住过,清初浙派诗人吴之振吟过诗,乾隆朝辛丑科榜眼陈万青读过书,清末著名画家吴伯滔也在这里挥毫泼墨画下了名画《乡关四友图》,那家店铺就是当年民国沪军都督陈英士学过生意的善长当铺,他的两个侄子就是现在国民政府里大名鼎鼎的陈果夫陈立夫。”
别人李鞋匠不知道,说起二陈来还是早有耳闻,听到此不由得肃然起敬,露出一派敬仰的神情,王均林见他如此,更是滔滔不绝:“前面还有更厉害的哩。那就是鉴湖女侠秋瑾的挚友徐自华住过的老屋,当年秋瑾遇害后是徐自华担着天大的风险为女侠收尸,假冒他人名姓葬在西湖孤山脚下。”
李鞋匠啧啧称奇道:“想不到巴掌大一块小地方竟然出了这么多名人呐。”
均林道:“造化弄人,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我们今天做一回探子,若是能助367龙团长打一个胜仗,将来说不定后人也会把我们的姓名写到书上去呢。”
两个老头竟像孩子一样憧憬着胜利,心中居然没了害怕,不大功夫,将崇德镇四遭走了一圈,刚到农民银行前,却见一队鬼子兵围起了警戒线,中央押着两个蓬头垢面的汉子。
那两个汉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当中瑟瑟发抖。李鞋匠从围观的人口中得知,原来手握皮鞭发疯一样大喊大叫的鬼子头目正是驻扎在崇德的日本警备队长北岛,这一天因为一枚金质勋章遗失,他怀疑是附近的“苦力”所偷,当下抓了两个路过的中国人,其实这两人大家都认识,一个是当船工的李金林,另一个是住家离此不远的农民小名叫金夹里,这是两个老实本份的人,别人的东西别说偷,多看一眼都不会,更别说天大的胆子去偷鬼子总部,说来鬼也不信。
北岛严刑拷打了两人一番,无奈这二人根本不知究竟,无从讲起,北岛大怒,命令将二人押到养育堂空地行刑,当地人都知到了这里算是到了鬼门关,原来这个空地是日军平时训练的打靶场,附近挖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大沟,沟沿上是一排十几个木桩放置靶标,有时鬼子扫荡抓到抗日军民甚至是毫不相干的平民就绑在木桩上用活人打靶。
李金林心知此去必死无疑,也算急中生智,路过北桥时,忽然发出一声瘆人的怒吼,趁押解的鬼子一楞神的功夫,挣脱绑绳,纵身跃入河中,仗着谙熟水性和河道,凫水而逃,鬼子看不见李金林踪影,只得朝水中空放了一阵排枪。
李金林侥幸逃脱,剩下的金夹里就更惨了,鬼子索性把他全身剥得精光,用剌刀捅着逼他下水,然后四面围住,通知家属赶紧把金质勋章送回来。
可怜金夹里家属哪去找金质勋章,金夹里既不会水,又冻又怕,几次颤抖着爬到岸边,立刻被几把剌刀剌下水去,水面一片殷红,不一会儿,金夹里就倒在水里无声无息了。
目睹了这一场,李鞋匠和王均林只觉得胸中翻江倒海,根本没了吃午饭的胃口,二人急急而行,只想着再数一数看到的鬼子数目和驻扎的场所,然后赶紧回去报告。两人穿过养济弄和太平弄,忽见一处宽畅的大院落,门口挂着一块大大的匾牌,王均林认识几个字,一见这是“崇德县慰安所”的所在,平日里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心知这不是个好去处,一把拖了李鞋匠朝南便走。
两人步履踉跄,刚转过北大街当栈,忽听得身后一声呼唤:“这不是李大叔吗?你怎么到了这里?”
李鞋匠吓得魂飞魄散,定下神回身一看,见是一个黑大汉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那个黑大汉笑道:“几天不见,李大叔就把我们给忘了?”
李鞋匠猛醒过来,叫道:“原来是救命恩人哪,恕罪恕罪。”
你道那人是谁?竟是立昆和东明两个,李鞋匠问道:“两位恩人如何到了这里?”
立昆道:“说来话长。我们回了嘉兴之后,正逢鬼子扫荡海盐西塘桥,我们得了消息告知黄八妹的忠义救国军,又打了一个大胜仗。这几天听说这边“江南抗日自卫挺进纵队”第一游击区朱希司令、第二游击区钟灵司令的部队都在崇德周边活动,敏洪哥派我俩过来探探消息。这不昨天才到的崇德,在这个汪明德汪老板的当栈过了一夜,刚出门就遇见了你,真是太巧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