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住院陪护的日子作者小毛毛雨
15年一月份，突然接到继父的电话，说我妈病的很严重。我马上把儿子送到邻居大嫂家，匆忙的往沈阳北站赶。333从苏家屯到沈阳北站竟然晃悠了两个多小时，我刚坐到火车上，火车就开了。晚上七点多到的徐州东站，丹姐早就等在了出站口接我。我们说好一起去看妈妈，一路上我都很害怕电话响，害怕听到妈妈去世的噩耗……
我哥在医院门口等着我们，带着我们爬楼梯，又穿过两个走廊，到了我妈住的病房。她头发乱糟糟的躺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盐水，右手插着电线，床边还挂着尿袋。我泣不成声的问：“妈妈你怎么了？”妈妈无所谓的说：“没事，没事，过两天就出院了。”五叔家的大姐和大姐夫也来了，问我妈妈知道我是是不，我妈说的很清楚，大姐为什么那么问，难道我妈老年痴呆了？我妈在不停的说话，有时候和我们说话，有时候自言自语，看起来挺亢奋的！我哥说妈妈有点小脑萎缩……
晚上我哥送走大家，他让我跟丹姐回家休息，明天再来，我说我晚上在这吧。我打水给我妈擦擦脸，擦擦身子，听她说她不满意的事儿，她埋怨医院的水碱太大，不好喝，想喝矿泉水，可是我继父不给她买；她说她想吃煎饼卷狗肉，医生不让她吃……就像小朋友向老师告状一样，我妈把她的委屈都告诉我了，她越说越激动，说到继父掰她的嘴，硬要让她吃药的时候，竟然哭了。我连忙给她擦眼泪，她一边哭一边告诉她明天给她买好吃的，没想到她哭的更严重了，说的话都听不清了，好像听见她说想吃饺子，我连忙说：“你先别哭了，我出去给你买饺子，一会就回来。”我走到走廊的时候，已经哭的看不清路了，如果我一直在妈妈身边照顾她，她不会受那么多委屈的……
晚上十点多了，到处静悄悄的，马路上的车好像都轻轻的开着，怕吵醒谁似的。住院部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一条大铁链子，锁着门和门框，留了只能一个人过去的缝隙。我从铁链子下边钻出去，医院旁边就有个饭店，老板在玩电脑，看见有人进来，马上站起来招呼我，我点了一份饺子，很快老板就煮好
了，我又从缝隙里钻进去，走过长长的走廊，回到我妈住的病房里。我妈吃了六个饺子，喝了点水，情绪安定了很多，她说：“我不睡觉，我闭目养神一会。”然后她闭上眼睛，渐渐的打起了呼噜，睡着了。晚上我哥回去之前嘱咐我，尿袋快满的时候得放出来倒掉，倒了多少毫升尿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我拎着从尿袋放进桶里的小便，走过白的晃眼的走廊，倒到卫生间里。再走回病房，一进门我还来不及憋气，有股形容不出来是臭还是腥的，老太太身上特有的刺鼻气味就钻进我的鼻孔里，不过神奇的是，一会嗅觉疲劳了，就不觉得味道难闻了。
我躺在病房里的陪护椅子上刚要睡着，我妈妈同病房的一个老奶奶就用徐州方言喊她的陪护人：“大姐……大姐……我想解手！”她的监护人睡的很沉，喊了很久才骂骂咧咧的起来，把老奶奶扶下床，小便完又把她扶上床，折腾了好一会，病房才又恢复了安静。不一会我又听见我妈自言自语的，像和谁说话似的，她说话的内容还是抱怨，谁谁对她不好，谁又说她不对……中间床的老阿姨说：“你还让不让别人睡觉了，天天晚上折腾。”我妈也不听，继续说她不满意的事，我给她喂了点水，她问我还有饺子么？我说有，我赶紧给她去走廊用微波炉热饺子。吃了几个饺子，我妈又闭目养神了，原来她想吃东西了，就找茬各种抱怨，吃了东西就会安心的睡觉。早上五点多，我妈又“饿醒”了。她说她想吃医院南边卖的江米面油条。我赶紧洗了洗脸，出去给我妈买油条去了。天刚蒙蒙亮，勤劳的人们已经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我找了很久，卖油条的有好几家，可是谁也没听说哪有卖江米面油条的，最后我在肯德基买了两根油条，一杯豆浆。我妈还是很满意的，吃了一根油条，喝了几口豆浆。我给她倒水擦脸，梳头发的时候，我继父下夜班回来了，他把我妈用的钥匙给我，告诉我怎么去他们的新家，让我去看看，白天他可以在医院陪着我妈妈。
按照我妈给我说的路线，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到了徐州的另一个边儿。这里没有公交车了，平时我妈都是走着回小区的。我往北走了几分钟，还是没看见小区的影子。我只好找了一个拉客的电动三轮车，告诉他去九里新苑。颠簸了几分钟就到了，不是很，但是路很不好走。这是三姨跑细了腿，街道才给分配的廉租房。打开门，来到我妈住的新家，新家房子挺好的，就是家具摆设一看就是东拼西凑来的。我把堆在沙发上，床上，角落里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拖了好几遍地，吃了一半菜煎饼，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好像是刚闭眼睛，闹钟就响了，四点了，我得去医院了。又坐了一个多小时车，我在医院附近吃了一碗米线，买了一份报纸。虽然睡了一觉，我还是迷迷糊糊的。到了我妈住的病房，我哥正在问护士要开塞露，因为我妈从前天昏迷到现在，都没有大便。妈妈说躺着拉不出来，想去厕所。可是身上又是电线又是管子，医生不让下床。妈妈大便干燥，护士站里的最后一瓶开塞露用完了，也没拉出来，最后，我带着一次性手套抠出来的.....
这天晚上，和前一天差不多，我妈烦躁不安的时候，我就给她找东西吃，然后给她念报纸，我妈就会打着呼噜闭目养神。早上我买了三份包子，三个鸡蛋，三碗汤，因为我妈把她的两个室友的早饭，都当夜宵吃了。白天丹姐请假来接我去她家睡觉，她家也挺远的，在我继父家附近。当年我妈住在那里，丹姐坐车去看我妈，偶遇了姐夫，于是嫁到了那里。丹姐的女儿瘦瘦小小的，看见丹姐回家了，流着鼻涕让妈妈抱。我洗洗脸，就睡觉了。睡醒吃了丹姐婆婆做的面条，我们一起坐车回医院，丹姐怕我自己在医院害怕，非得陪着我，谢谢你。
刚进病房，就听见我哥说：“赶紧帮忙，老妈拉了一床！”我倒了一盆水，用干净的毛巾一遍一遍的给她擦洗屁股和大腿上的大便......感觉就像妈妈小时候照顾不会上厕所的我一样，这感觉突然很奇妙，总是听说“欠下的总是要还的”，可是妈妈对我的恩情，我还的很少很少。
晚上妈妈很安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门口。三姨来了，打电话叫来了很多亲戚，大家在病房外商量着什么。不一会我哥把我叫出去了，医生对我俩说：“要不转院试试吧...”我说：“怎么了，我妈怎么回事？”医生给我看了一个检查单，我看见了病危通知，一下子蒙了。我哥和二姨、三姨、五姨商量了一会，决定不转院，不折腾了。然后我三姨让我哥带着我，去给我妈买寿衣，准备后事。想到早上还好好的妈妈就要去世了，想到我以后没有妈妈了，我茫然的一直流眼泪。买完寿衣回来，二姨家的亚利姐在陪我妈说话呢，给我妈按摩，我妈看见我们，问我去哪了，她饿了。医生都觉得神奇，都下病危通知书了，竟然又好了。亲戚们都回家了，我哥说今晚他也在这陪着我妈，我说：“回去吧，这里没地方睡，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上午给我妈吃了两口火龙果，血糖一下子上去了，护士赶紧给我妈打了点胰岛素，告诉我不能给我妈妈吃水果。下午我妈非要吃火龙果，我不让她吃，她就撵我，说：“养女儿没用，养儿防老。你走吧，都不让我吃火龙果...”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照顾她，她还说我不好，我气的一边扇自己嘴巴子，一边说：“我怎么那么不要脸，医生不让给你吃水果，我还给你买火龙果......”妈妈见我打自己，就不闹了，也不说我了，可怜巴巴的说：“我吃一口行么？”整的我哭笑不得的，简直和我两岁多的儿子一模一样。回想起我小时候的倔脾气，我妈没打死我，真是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说好吧，给我妈喂了一口火龙果，果然她吃了一口，安静的躺着听我读报纸了，不一会就睡着了。昨晚从鬼门关回来，肯定累坏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