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妈妈来过沈阳作者小毛毛雨
在我因为怀孕来沈阳的时候,哈尔滨的姨姥姥生病了。我没见过姨姥姥,我连姥姥都没见过,小时候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姑姑的女儿喊我奶奶“姥姥”,我分不清为什么我妹妹喊她姥姥,我必须喊她奶奶。奶奶给我讲了很多次,我还是不懂。因为当时我没有姥姥,连妈妈都没有。后来和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出去玩路过一个叫牌楼的地方,妈妈说过姥姥以前住在那里。因为在妈妈身边的时候,我还不懂事,从来没问过关于姥姥的故事。我只是知道,哈尔滨的姨姥姥,是姥姥的妹妹。
H的姥姥,我总听阿姨说。阿姨说姥姥八十多岁的时候,来她家住,那时候阿姨和姨夫还有年幼的h住在前边那个房子里,那栋房子是以前日本人盖的,后来拆了。姥姥自己住小屋,他们住大屋。姥姥眼睛看不见,当时因为医疗条件不好,得白内障没医好就失明了。可能因为看不见了,姥姥脾气很暴躁,还整天疑神疑鬼的。说她的存折找不到了,把枕头被子翻来翻去的找存折,阿姨撕了一个挂历纸放姥姥手里,告诉她是存折,姥姥才结束了找存折的游戏。有一天姨夫闻到烟味,赶紧下炕查看怎么回事。原来烟是姥姥那屋冒出来的,姨夫进屋把姥姥拽出来,又去灭火。阿姨说姥姥老年痴呆了,把房子差点烧了。听H的二舅妈说,姥姥是个“可怜的女人”。那时候的女人都那样吧,连名字都没有,姥姥叫高金氏。二舅妈生完孩子坐月子第三天,姥爷就想让二舅妈下地干活去,但是姥爷没说二舅妈,而是骂姥姥,等白天都干活去了,姥姥在二舅妈炕上坐着坐着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我是给她吃么,我是顾着大孙子有奶......”意思是姥爷嫌二舅妈不干活去,骂姥姥不该伺候二舅妈月子,姥姥为了二舅妈的儿子,也就是姥爷的孙子有奶吃,才伺候二舅妈月子的。封建的旧社会,女人的地位特别低。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吃饭都不让在桌子上吃。
听说妈妈对我爷爷奶奶很好,妈妈生完我坐月子的时候,一天吃了十几个几个鸡蛋,爷爷奶奶倒是没骂妈妈,爸爸因为生的是女孩,老是打骂妈妈。唉,重男轻女的旧社会,还好我出生后社会没有那么封建了,女人的地位也在慢慢提高。
我做完引产,为了身体好,做月子的时候,H的妈妈会给我做软和米饭,炖骨头汤给我喝。我后来在家闲着,也不用干什么活。整天躺炕上看书看电视,冬天姨夫把炕烧的很热乎,总是在我躺到屁股都烙疼了,才翻个身,烙烙身体的侧面或者背面。而且我不出去,也有好吃的,阿姨在村里的街上卖猪肉,有时候姨夫去帮忙回家,就会给我带好吃的。十块钱三斤的橘子,一下午我就吃完了。我深深的觉得,能遇到H和他的家人,我太幸福了!
妈妈和三姨五姨去哈尔滨看完姨姥姥,来沈阳看我。妈妈给我打完电话,确定到沈阳北的时间,H租了车去接她们。晚上八点多,院子里突然想起狗叫声,H的妈妈赶紧下炕,到院子里把狗撵到下屋去,把我妈妈和三姨五姨接里屋来。阿姨(H的妈妈)说着:“上车饺子,下车面。我给你们下点面条吃。”然后一边和妈妈聊天,一边下面条。小屋里,多了三个人,显得很热闹。不善言辞的姨夫(H的爸爸),乐呵呵的招呼妈妈和三姨五姨到大屋坐,阿姨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好吃的。我把她们的行李放好,把阿姨下好了的面条端桌子上,也一起坐在桌子旁。三姨不抽烟,也不喝酒,姨夫给我妈和我五姨又点烟又倒酒的,屋里乌烟瘴气的。姨夫说着东北话,我妈她们说着徐州普通话,我在中间当翻译,虽然互相听不太懂说的什么,但聊的挺热闹的。
十一点多了,H和他爸妈睡在大屋的炕上,我和妈妈三姨五姨睡在小屋炕上。五姨在给他大孙子织毛衣毛衣,毛线团像刚出生的小鸭子一样,嫩黄嫩黄的,可爱极了。五姨的婚姻也是一波三折,她给织毛衣的孙子,是五姨和第一任丈夫生的双胞胎中,二儿子的儿子,上次我见到那个小男孩是他四五岁的时候,头上扎着个冲天的小辫子,像个小女孩似的。我带他去农工商超市门口坐玩具汽车玩,他乖乖的,不哭也不闹,渴了就让我给他买水喝,很懂事的一个小男孩。
我八九岁的时候,五姨离婚了,自己带着两个双胞胎儿子。妈妈干活的那家的主人王大大,给五姨介绍过一个对象。那次我们都在王大大家,五姨打扮的很漂亮,长长的头发,长长的裙子。吃饭的时候,他们互相介绍着自己的情况。我专心的吃炒蜗牛,一下子把蜗牛汤甩到了给五姨介绍的对象的西装裤子上。那人被我叫做叔,我赶紧道歉,叔说着没事没事,擦了一下就继续吃饭了。我觉得,四叔没有骂我,还挺好的呢。吃完饭叔带着五姨下楼散步了,后来他们就在四道街租了一个房子,住在了一起。又一次见五姨,又是妈妈给她介绍对象。那个男人高高瘦瘦的,妈妈介绍完,一起吃完饭,我就出去玩了,后来好像没有后来了。然后五姨就和现在的老公四叔在一起了。四叔像“鲁智深”一样的形象,胖胖壮壮的,剪着光头。他们在黄山垄的市场卖豆制品,妈妈总去和五姨四叔一起喝酒吃饭,每次我去,四叔都会给我拿水果吃。妈妈搬到义安的时候,五姨带着四叔去一家据说很厉害的人那里,算算四叔和五姨能不能白头到老。算命的结果当然很美好,五姨现在两个儿子都结婚了,她带带孙子,到处旅游很是幸福。
五姨一边织毛衣,一边对我说:“H的爸妈多实在,你得好好跟人家过。”我点头。三姨看着电视上的江苏台,也告诉我要听话,以后条件好了,把我妈妈接过来享福。难道我妈妈在徐州过的不好吗?我问妈妈,妈妈说:“还能怎么样,凑合过呗......”想起以前我妈刚和继父结婚,菜里的肉他都夹到妈妈碗里,妈妈直说吃不完,他还是一个劲的给妈妈夹菜。在我看来,继父对妈妈还是不错的。平时小屋的炕就挺热乎,可能姨夫怕我们冷,给我们添了很多煤,这天晚上炕更热了。后来三姨回忆说:“东北的炕可好了,腰疼腿疼睡一晚上全好了!”为了体验炕,三姨还买了一个玉石床,插电加热后,睡上边和炕差不多。但是夏天很凉,加热又很热,还是很麻烦。
第二天,H带着妈妈和三姨五姨去沈阳溜达溜达。不爱坐汽车,也不爱溜达的H,带她们在沈阳故宫,五爱市场溜达了一整天。晚上回来,妈妈和三姨五姨很开心,她们给我看在故宫大墙外边拍的照片,和我说今天看见的事。说H这个导游当的不错。H在旁边傻呵呵的笑。第三天三姨五姨回徐州了,妈妈留在这里多住几天。H把她俩送到沈阳站。怕三姨五姨找不到火车,H还买了站台票,把行李放在了火车上,看着火车开走,H才坐汽车回家。白天H去上班了,阿姨和姨夫去村里的街上卖猪肉了。妈妈和我在家看电视,聊天,饿了就热一热阿姨前一天做好的菜吃。我带着妈妈去后院找H的奶奶玩,奶奶亲切的招呼我妈妈。奶奶正在喝红糖水,她喝完又倒进杯子里红糖,又倒了开水,递给我妈妈喝,奶奶说:“多喝点红糖水好。”妈妈喝完,奶奶又让我喝,我说:“倒一点红糖就行了。”奶奶哗哗的又倒了很多红糖,重复说着:“红糖水好,多搁点红糖。”妈妈附和说:“对,对。你快喝吧。”我搅拌着半茶缸子红糖水,慢慢喝着。奶奶拿起放大镜,拿过来一本很旧的圣经。妈妈说:“你是基督教的呀?我信佛的。”奶奶说:“信什么都好,就是别信不让吃肉的,神创造那么多动物,就是给我们吃的,不让吃不对。”妈妈呵呵笑着说:“都是自愿的,看自己的悟性高低了。信佛的有的不吃肉,我是不行,我就初一十五吃素,平时什么都吃,呵呵。”一个阿弥陀佛,一个哈利路亚,聊着相同又不同的信仰,很是和谐。下午阿姨和姨夫回来,阿姨又做了几个菜。姨夫和我妈喝点白酒,再喝点啤酒,这一句那一句的聊着。我坐在炕上,吃着妈妈在哈尔滨买的红肠,红肠很好吃,我吃了很多,是蒜味的,里边都是肉粒,不知不觉竟然把妈妈要带回家的红肠也都吃了。就这样过了两天,妈妈要回徐州。我说多住几天吧,妈妈说继父打电话了,下班没有人给他做饭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