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下来的梦学道:"外婆,妈妈的衣服好漂亮,还穿了高跟鞋。你看到你的新衣吗?"这多嘴的梦学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们有新衣。
"外婆看到了,你妈也是乱花钱的祖宗,我自己做的那件棉衣好暖和,哎,我也是跟不上时代的老太婆了,这太空服什么人造棉的,我是第一次看到,是比棉花轻,我好象听黑皮说过一次太空服。"
她没听完外婆的话就走开了,天气已渐热了,她却穿着太空服出去显摆了,回来时背心都是汗,真的让三杉是无话可说。
为女儿脱了外衣,望着她头上那乱糟糟的卷毛,她拿起梳子,那结在一起的头发,梳得她直喊着疼,她仔细望着,这卷发到底是哪里好看,她也说不清,而她更不知道梦学的这头卷发被同学蹊落着。
总之,这时的马路上已不是清一色的直发和那包菜头,慢慢地有着些变化了,就如三杉的大波浪,她就觉得自己已十分洋气了。
三年级的梦学直到现在,才不那么想在乡下的日子了,只是一回乡下她还是浑身感到着放松的毫无约束。这时姐弟又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虽然不再有着乡下那种经历的委屈,但对弟弟看得重一些的感受她还是明显可以感到。
三杉自从那日老师的对儿子的点拔后,才真正发觉自己不让儿子动手做事,还是有着很大的责任的,为女儿梳完头发,她就对看在堂屋看书的梦干,说:"乖崽啊,跟姐姐一起去倒垃圾。"并走向厨房从煤炉里夹出煤灰,装满了一垃圾桶放在了后门外。
这时,梦学站在垃圾桶旁等着弟弟,迟迟不见梦干出来的影子,说:"妈,快点喊弟弟过来了,我还要做作业的。"
听到喊声,三杉就走向了堂屋,只见一脸傻笑的儿子手捧着书,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她真是不忍心去打扰他,可是不培养他劳动的观念,也还是不行啊!连老师都有着强烈的愿望,她想到了那一幕,又直到上前拿开了他手中的书。
正看得有味时,书被妈妈抢走了,梦干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生气,说:"妈,你干什么,抢我的书。"就走到妈妈身边想抢过书本。
"梦干,以后妈妈给你个任务,家里倒垃圾不是姐姐一个人的事了,你也得多动动手了。"
听了这个,梦干是回得好快,说:"妈,我还小,提不动的,到二级时我再做,好吗?"
"那姐姐不是一年级就跟着念哥去倒垃圾吗?老师不是鼓励你们在家做所力能及的事,从今天开始你也帮帮姐姐好吗?你想想看在学校你是班长,在家是好崽哦。"其实三杉的心里是一点也不想让儿子动手,可她又无奈,儿子在班长作为,自己不动手,怎么让其他同学服呢?
梦干坐在那儿就是不动,已把书又拿到了手上,三杉真是于心不忍,只好想出了另外一个主意,说:"梦干,这个礼拜天妈妈带你去买回你看中的那个玩具,但你要付出自己的劳动才能获得,比如你今天去倒垃圾了,或者你帮外婆去买酱油了……"
他根本就没听妈妈下面说什么了,听到玩具,他就想起了那橱窗里的绿色小坦克,坐在坦克里的那个人,他以为就是自己,冲锋打仗,好威风,可惜妈妈嫌贵没有同意买。
这时他放下书,说:"那你莫骗我哦,讲话算数。"
"妈妈怎么会骗你呢?这个月省吃俭用都先买下来玩具,晚上就去,我讲话算数。"两个孩子也确实没玩过什么玩具,倒是在乡下捏足了泥巴。
这进城以后,看到别的同学带着汽车啊,手抢啊……他还是觉得城里的孩子比乡下的孩子更会玩些,他有了这台坦克以后,那他不比这些人更得意了。
于是,他跑到后门跟着姐姐,一人提着一边,踉踉跄跄的走在路上,走入垃圾站二楼更是梦学不愿多呆一会儿的地方,那水泥边缘几乎跟它一样高,一倒下去煤灰呼的都碎了,灰尘倾刻飞了上来,她捂着嘴巴直往下跑,梦干也跟着跑得飞快,姐弟俩气喘嘘嘘地远远地停在了那没有垃圾臭味的堂皇庙前了。
"姐,这垃圾站真臭,好多灰哦。"
"是的啊,哪象我们在乡下,真是吃了睡,睡了玩,什么都是奶奶一个人包干哦,我最记得冬天不想起来,奶奶送蛋炒饭到床上,让我们坐在被窝里吃了。"
"这城里冒得乡下好玩,就是比乡里人多点,热闹不少,可我不大喜欢这热闹,我喜欢乡下的田野。"姐弟俩看来都不习惯这城里倒垃圾,好多事都得自己做的生活。
他们在堂皇庙门前歇了下来,忽然紧闭的大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白胡子爷爷,也向垃圾站方向走去。
他们好生奇怪里面会有人,在这儿生活这么久了,也是他们第一次知道里面会有人,只觉得这张高墙大木门里面好神秘。
带着这份好奇,梦学牵着梦干走向台阶,向里面望去,黑乎乎的一片,有些吓人。象走了学校那个大礼堂的宽大,不过这里根本象很久没人来过,蜘蛛网结在横梁上一圈圈。
来不及多看两眼,他们也没有想法往里面多走几步,正在后退时,老者又返了回来。两人望了几眼老者,提着垃圾桶手牵手的跑了回去。
望着慌慌张张进得后门的两人,外婆忙问:"梦学,发生了什么事,跑得这么快。"
"外婆,我俩进去了路边上的一个好高好大好黑的房子里面,那是什么地方,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呢?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里面一位大爷,也是第一次看见开门的。"
"那是堂皇庙,是大户人家废弃的房子,里面应该没人的,我也好久都没看到那儿开过门的。以后你们在外面不要到处乱窜,听到了吗?"外婆此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杨一冰。
这应该是儿子一生中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地方,没进堂皇庙遇到他的师父,他要走的道路是什么,只有天知道。外婆没有告诉外孙他们舅舅的经历,因为外孙还太小,根本不可能知道那很穷的味道是什么。
只是那和尚,一冰的师父再不曾出现过,冰儿有过无数次的提及与想念,他也不知到何方去寻觅自己的师父。每每手拿着那把扇子,手捧着《三字经》师父指导过的书,他都会陷入过去的沉思中。
有时甚至会对着自己默问:"难道师父和他就这样那日一别,缘就这么尽了吗?如若不是师父教认字,他哪又能当上设计院院长,那是绝不可能有今天。"
九酒当然知道一冰想什么,这两个小外孙是全然不知。吃过晚饭,三杉走了过来对着姐弟俩说:"你们今天表现得不错,等一下就去黄兴路把那坦克买回来。"
梦干听了是满脸笑容,口里说道:"真好啊!我就要有坦克了。"迫不及待的就往马路上走去,三杉只好牵着女儿也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