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出了茶坊外并未离去,在不远处寻了个酒家坐下盯着茶坊大门。他见了莫青甄后心里犹如猫爪痒般,亟不可待的想要打探出这是哪家妇人。
候了大约一个时辰,终是见得莫青甄在宁博士的陪同下走出来。他心里暗暗盘算着,从宁博士的态度来看,这女子似乎身份不简单。就连对着自己,也没有那般毕恭毕敬。怕是有些不好下手!
他心思一转,唤过一名下人悄悄跟了上去。他色欲熏天,暗想只要不是官宦妻女,那便好办了许多。普通的商贾人家,嘿嘿,那我倒有百般手段逼得你从了本大爷。
莫青甄哪会知晓自己不经意间惹来的麻烦?她此刻心情大好,提着宁博士奉上的好茶往家里走去,打算让宋安回府时送去。
她刚进院落,便见到宋安双手持木棍,嘴里赫赫呀呀的叫着朝身前挥下。而阿福则坐在石凳上拿着拐杖挡着挥舞下来的木棍,嘴里鼓励着他:“再来三下!坚持住。”
这不过孩童最简单的嬉戏游戏,寻常几个四五岁幼童玩上个半日也不会觉得累。但宋安刚刚才能下地自己行走不过几日。此刻做着这个动作看着却十分费力!
他脚步明显有些踉跄,双手举起连头也过不了,显然是累着了。但听见阿福的话,仍是咬牙坚持着想要继续完成最后三下。
莫青甄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孩子,阿福见着她回来也没有起身。看着宋安终于挥完了最后三棍,阿福才抱住他指向门口笑着道:“小少爷,你看门口。阿福叔没有说错吧,你娘亲不是回来了吗?”
宋安扭过头,看见莫青甄站在门口笑盈盈的望着他,刚刚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挣脱阿福,欢喜的向着莫青甄跑去。
没跑几步,“啪嗒”一声摔倒在地。宋安委屈的抬起头,眼泪就要流出。阿福连忙柱着拐杖去扶他。
“让他自己起来!”莫青甄摇摇头止住阿福动作。她站在门口,鼓励着孩子。“宋安,站起来。”
宋安楞了片刻,费着力自己站起来,摇摇晃晃向着母亲走去。莫青甄终是不忍,稍微向前几步。被孩子一把抱住双腿,低着头身子轻轻抽噎着。
阿福在旁愧疚道:“还是我心急了。”
莫青甄不答,俯身搂住宋安亲切道:“喜欢阿福叔陪你玩的游戏吗?不喜欢咱们以后不不玩了。”
宋安小孩子心性,哪会不喜欢这些游戏,刚刚只是见着母亲不理自己才感委屈。听见母亲问他,刚刚的委屈立即消散,虽是满头大汗,但眼中透露着欢悦道:“喜欢得很,只是宋安力气小了,打不到阿福叔。”说到这里,他偏过头看着阿福,心有不甘说道:“阿福叔,宋安总有一天能打到你。”
阿福笑笑,“打到你阿福叔可不算什么。总有一天我们的少爷能打倒天底下所有想打倒的人!”
莫青甄眼中闪着光芒,轻轻问着孩子:“宋安,你有一天能像阿福叔说的那样么?”
宋安哪里懂得两人话里的意思,只是懵懵点点头:“能的!”
莫青甄开心的笑了,仿佛已经见到了那一天。她怜爱的抱起孩子,在他身上闻了闻道:“进屋去,娘给你烧水洗个澡!”
王管事派去的人跟着莫青甄一路寻到了住处。这人也是机灵,他见着这附近皆是普通小商贩聚集的地方。心中却没大意,寻了最近的牙行打算探听一番。
一进牙行,便有牙郎上前接待:“客人买卖还是租房啊?”
“这附近房价几何啊?想要看看房子。”
牙郎殷勤笑道,“要看客官家有多少人,租多大的房子了。这里虽是西城,但稍大一点的也不便宜?”
他看似不经意的一指,正是莫青甄租住的那间。“那间院落不错啊,可是租出?我看够我家五六人了吧。”
牙郎回道:“客官五六口人,那间院落本是极合适的。只是不巧了,前几日那院落和旁边那屋都被人家租过去了。我再为客官选处合适的?”
“几户人家啊,租了一个院落还不够?”
这牙郎哪会想到他的别有用心,为他介绍道:“也是奇怪,确实浪费得紧。一男一女租住的,却是女的独住大院,男的住在旁边小屋,看着似主仆二人。来时一下子便付了五年的租金,啧啧!倒是有钱。”
仅有两人?这人心里一阵活络,随意与那牙郎扯了几句便离开。又在附近周围的店家里套得了些消息,确认只是孤儿寡母一个下人而已,兴冲冲的回柱国府报信去了。
同样,另一家柱国府内,绿屏事无遗漏的将莫青甄母子昨日的举动谈话一一禀告给候莫隋礼夫妇。
在她说完退下后,候莫夫人看着闭眼沉思不语的夫君。出声问道:“夫君可有说的?”
候莫隋礼眼都不睁,淡淡回道:“夫人似乎立场有些转变。”
“哎!女人家,总是没你们男人想的多,也不像你们顾忌的多。”候莫夫人毫不在意夫君话中的不满。“那孩子再怎样也是我们的血脉。看着他那副样子,我总是心里难受!”
“哼!夫人只是觉得如今难受,说不得将来更有难受的时候确实追悔莫及了!”候莫隋礼睁开眼,看着夫人沉思,缓缓道:“那姓莫的女子可不简单。心思之深,手段之多。便是唐信也不及他。”
想起那日莫青甄在府中的表现,候莫夫人连得自己都很是佩服。甚至,可以说是欣赏。她悠悠道:“其实,此女才是唐信绝配。美丽,大气,聪慧,唐信若得她为内助。你我老两口可放心许多了。”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继而不满道:“再瞧瞧咱们那儿媳妇,还在那儿闹别扭。哼,这是柱国府,可不是他那暴发户的仆射府。”
从内心来讲,候莫府这种数百年权贵世家岂会看的起这些年才冒出头的右仆射大人。当初这桩联姻,更多是来自皇帝的授意以朝堂上更多的话语权。
候莫隋礼平静道:“语蓉那边,还须夫人多尽心了!”
“这是自然!不劳夫君担忧,语蓉回来后妾身自是好生教导一番的。”
“唐信即将外征,家里的事就不要再去叨扰他了,让他放放心心的出去吧!”
候莫夫人点点头,随即看着自己夫君担忧道:“为那孩子治疗,夫君的身子可否支撑得住?”
“你看唐信正值壮年,换一次既成了那个样子。你觉得我这把身子骨可曾扛得住?”候莫隋礼反问道。
候莫夫人无言以对,对孩子心思的转变以及想到儒佛道三家不遗余力的推动此事让她左右为难,不禁道:“看来只能看唐易了,他年轻,现下也无甚事,多些休养便是。”
候莫隋礼嘴角一撇,说道:“老二现在巴巴守着去峨眉的机会。你要他甘愿为那孩子换血,嘿嘿,你这当母亲怎生去说?”
“那老爷是个什么意思?”候莫夫人不知夫君打算,直接开口问道。
候莫隋礼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缓缓说道:“我观那孩子受过血后恢复的竟是极快。我想,可使些手段把日子延长一些,或者每次换血时适可而止。只要能保住他命,那三家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候莫夫人心中一惊,不自觉出口道:“这怎么行?对孩子岂非不公!”
“糊涂!”候莫隋礼怒道,“老夫重要还是那野种重要。就连慧心也坦言过,这换血之法只能堪堪保他五年,五年后那野种是死是生未可知!老夫真是恨不得他现在就死去,免得我候莫一族还多遭罪孽。”
候莫夫人默然,在她心里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她忍住心中恻隐道:“既然夫君不待见那孩子,便让他跟着母亲生活罢了。何苦留在府中碍眼!”
“那女人辱我柱国府,我便要叫她母子分离!”
候莫夫人一怔,却不知道夫君当日竟是如此打算。却又听见他继续说道:“我候莫家当时只说过尽力保他不死,可没承诺过一定医治得好。到时出了差漏,自有大明寺负责。我候莫家仁至义尽,谁也说不了!”
候莫夫人心中哀叹一声,说到底,那也是自己孙子。偏就不明白夫君为何在此事上偏执至此。她心中打定主意,在幼子那边多加劝说一番,尽量保得那孩子吧!
说到底,候莫隋礼如此失态。却和这些日所遇不可分!那日被儒佛道三家联合相逼,已是令他折损了面子,偏又有苦难诉,连陛下那边也是劝他息事宁人!恰好此事又被政敌摆出来传得大街小巷皆知,甚至逼得他出入不得朝堂。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候莫一族身为门阀权贵数百年,何曾如今这般狼狈过。对于莫青甄母子,又哪里来得了一丝丝的亲情。
他心中已定下计调,三月一次我便拖到三月半或四月一次,医治过程中也可假装力竭不支逼得慧心同情。只要拖得那孩子在这五年间病情不再恶化,五年后,管他生死自是两家不相干!